一剑霜寒,正是电光火石之间,带出血光如雾。
叶宸枫方才赶到,他被花栖沅手下惊扰,匆匆而来。
花栖沅剑锋被撞开了一寸,本能取人首级的一剑,只留下一线血痕,殷红飞洇。
叶宸枫移步挡在了她的身前,冷眼瞧向花栖沅,戾气微动。
“华国的女人,来朕的眼前撒野,明极女皇已经自顾不暇,却还纵容你来他国兴风作浪,果然是老的昏聩了。”
花栖沅握剑的手已能听到骨头作响,尽然身在承国,她也并无什么畏惧,心已死,她便将生死也置之度外了。
“华国虽不比承国地广势强,却也不容旁人肆意践踏,我华国世子死在了陛下的国土之上,此事不破,本宫绝不善罢甘休。”她言间字字冷如珠玉溅落,冰面迸裂水涛。
“这与朕的皇后何辜?”叶宸枫目光平寂,水波不兴的抬眼,挑起一抹冷笑,“杀人的又不她?”
“你怎知不是?单云若非是为她所惑,早便回华国完婚,成为本宫的驸马了,除了她,谁能让他舍生忘死,这与她脱不开关系。”花栖沅说着抿起唇角,心底一抹酸涩凄楚,那般惊才绝艳之人,世上何人匹敌?
都怪她那日走的匆匆,他正是落拓脆弱之时,无人在旁劝顾,必然是实力大不如前,被人钻了空子。
“朕自然知道不是,太女殿下不看管好你的驸马,就莫怪旁人出手无情。”叶宸枫不以为然,言间轻蔑,他并不在乎竖敌,亦不在乎真相暴露,既然敢杀单云,华国他便从未放入眼中。
从前华国能够在飓风中立足,不过是因为出了一个铁血的明极女皇,一个巾帼国的鹤亓公主,如今大浪淘沙,数十年已去,终将难逃凋零之日,区区一华国选不出一个堪当重任之人,早便不足为惧。
“你!”
花栖沅双眸血红,提剑的手微颤,眼底几番翻涌,呕哑吐字道:“是你?是你杀了他!”
“是你对不对!”
她只觉一句话脱口而出,整个人都坠入了无尽深渊轮回。
她利叱一声,转身迎向面前人,举剑不成章法的挥了过去,只恨不能化为狂风,荡尽幻海劫波。
叶宸枫剑未出鞘,只一抬手便毫不费力的挡了下来,既然来了承国,他不介意斩草除根,除去这个隐患。
花栖沅被挡下攻势,重心不稳的倒退数步,甫一站定,便心有不甘的卷土再来,却被一道坠力拖得偏坠数步。
一阵暴雨梨花般的暗器飞撒,十三拼尽全力的拉住了她,转身向外突围出去。
“殿下,留得青山在,您若死了,谁还能替世子报仇!”
他神色匆匆焦灼劝了一声,总算按住了花栖沅不顾一切拼命的动作,慌忙见缝插针的脱身战场。
叶宸枫挥了挥手命手下人追去,俯身去探伏在地上的人。
手中锦帕按在她颈间伤口上,他伸手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她却无声无息的垂首,一张脸隐在青丝之下。
“亦水?”
他喊了一声,在欲伸手,却发觉掌心有些粘黏,一低头却见不知何时何处,染了嫣红刺目。
她玄色衣袖浸染发红,地上斑斑血迹点了青翠竹叶,长风卷起她的衣带,迤逦着血腥气扬起。
他再喊,她依旧是悄无声息。
不知哪里一支发簪落地,正撞上一片小巧锋利得剑刃。
他有些无由的恐慌,指尖掀开她的衣袖,一道深可见骨的新起伤口,鲜血已不知流尽多少。
“姑苏亦水……”
颈间,手腕,他自处也未曾止住,她无知无觉的躺在他的怀中,风吹起长发,一张苍白无色的脸,双眼紧闭,毫无察觉。
姑苏亦水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只是望见那一道霜寒剑光,她不曾躲避,亦不曾辩解,只沉入在了混沌之中,人间清风难留,轮回奈何永在。
此生所欠,她还完了。
叶宸枫伸手探她呼吸,久久的僵住,停顿在这里。
他仿佛再回到了不可触及的梦魇,一身伶仃的独对幽宫深阙,白衣跪地,是为着孝,袖底暗刃,却仍在滴血。
他曾以为这是平生最难熬的一日,却在此刻发觉,原来爱之深处,融入骨血,失去的那刻,才是剥皮换骨的疼痛。
身后隐卫上前行礼,踟蹰许久不见回应。
“陛下,没有追上,花栖沅的侍卫,护她逃走了。”
没有回应。
“陛下……”
隐卫不着头脑,斗胆抬眼,只扫到了半幅衣袖,白衣银绣,一尘不染的颜色上,绽放出朵朵妖娆。
方寸间只剩下风声回荡,连大点的呼吸声都觉刺耳,没有人敢提醒,没有人敢再开口。
叶宸枫缓缓的站了起来,怀中之人被他紧搂在心口之上,眼中天地万物,已然蒙上朦胧血雾。
“去追,她不死,华国亡。”
他一字一句说的缓慢而空乏,像是闷在盖子里的钟,又像是落点稀疏的鼓,与众人逆行,转眼消失在风中。
……
弼西宫里一柄如意自手中跌落,正砸在了顽石上,整齐断作两半。
凤兮疑一怔,眼底笑意缓缓收敛,袖底龟甲略动,沉沉的握紧。
“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紫玉!”宿衣咂舌讶异惊呼,心底一阵肉痛,好好的如意,竟这样断成了两半,真是不吉利,可谓是凶兆了。
“破财消灾,也不是没有道理。”凤兮疑眉心微动,缓缓的勾起一抹笑,弹了弹衣袖,冷冷的言道。
宿衣皱起眉头,没有多说什么,只将地上碎玉捡起,勉强拼凑在一起,放在了磕碎它的石头上。
这东西贵不贵也不是他的,只不过看到精致无瑕的东西被毁,总还是难免跟着痛心惋惜,他只略一摇头,走开向岸边走去。
这些日子里,他最重要的计划,就是要从那小童的口中,问出些什么东西,这偌大的弼西宫,只有他能贴身伺候在国师身侧,片刻不离,朝夕相对。
没有人比他知道的更多了。
平日里栗梨素来喜水,今日竟不在?
他稀奇的“咦”了一声,寻顾四下。
这一回头,却只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焦灼匆的奔来。
他心底讪讪,被发配到弼西宫,自然是犯了错,这等不光彩之事,这个时候他是有些不愿见禾衣的。
“你如何来了?我这里过的很好,你不必牵念,也别让竞衣那家伙得意,早晚我会将功赎罪,回去继续折磨他……”
他舔了舔发干的唇,对着又来的人不自然的低咳,眼神无定的乱飘。
禾衣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向后扔去,眼底带着焦灼与不安。
“哎哎!”宿衣拉下被风卷起的袖子,扑腾了几下,“往哪去哇?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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