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觉到,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她却从未抬眼正视。
这个时候,他本该继续在紫宸殿,批阅堆积成山的奏折,可想到了那个药瓶,还是匆匆的赶了过来。
她并不知道解药的事,他也没有想过告诉她,特别是在如今,只怕让她知道了,未必会听话的配合,这样适得其反还不如不说,他宁愿瞒着她。
“你该吃点东西了。”
他隐下眸中思绪,扶她坐在榻上,转身吩咐怀济进来。
怀济接过一旁宫人呈上的粥,丝毫不曾耽误的快步入内。
“陛下。”
叶宸枫岿然不动的接了过来,舀起一勺,送到她的面前。
姑苏亦水微顿一瞬,垂眸看了眼,并无抗议的喝下,什么也不曾多问。
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片刻间的酸涩,收回勺子。
拒绝了他继续的伺候,姑苏亦水伸手接过了汤碗,须臾间饮下,将空碗放在了一旁。
不知是汤的问题,还是自己的原因,她什么滋味也没品出,连甜咸都没分辨出来。
“不烫吗?”
叶宸枫望她良久,对面却是无话可说,只抿唇问道。
姑苏亦水用了片刻回想了下,却没有任何印象,于是便摇了摇头。
他沉默不语,亦拿她无可奈何,事情发生后,她不曾疾言厉色,也不曾冷眼指责,只是这样寡言少语的面对他。
可这并不代表她不痛不痒,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他了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才会严阵以待的将这座宫殿围住,即便是不能困锁一世,也要圈地为牢。
“城门外很平静,那些人现在很安全。”他望她再次开口,只想多换她几句话。
姑苏亦水指尖微握,没有再回避他的目光,抬头与他对视一眼,接着言道:“那很好。”
这不是什么善意的忠告,他在威胁她,拿那些人的性命,不动声色又毫不留情。
缓缓沉下心中情绪,她除了这样回答,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
“你这么聪明,朕不需要多说什么,你都明白,那就好好的留在这里好吗?”
“亦水,我无意逼你,更不想看你这样,你知道的,最不愿看让你受伤的人就是我。”
他知道她能领会他说的一切,在在乎的人面前,没有谁是无懈可击的,她是煎熬折磨着,可他看在眼中更是痛如刀绞,又只有无能为力。
比起这样的淡漠无情,他更愿意她大闹一场,将一切都宣泄出去,再这样下去,他怕她真的会逼疯自己。
姑苏亦水只是一笑,事到如今,无论他再怎么千言万语,如何诉说心痛不舍,在这座囚笼面前,都显得越发空白无力。
可笑的是,他与她竟走到今天这一步,一个重兵围困,威逼胁迫,一个步步为营,困守悬崖。
“我不是就在这里。”她深看他一眼,无动于衷的开口道。
事实并不是她要如何,又或者要留着哪里,他早就已经将路堵死,却还要这样问她,她又该如何回答?他明知道的,就算是她说了留下,他就会相信吗?就能撤掉这殿外的包围吗?更不要说城门外的那些。
闻言,他眸中冷了几分,不再继续说下去,无论他怎么说,如何做,她根本都不会有一丝动摇。
“非要这样才行的吗?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回心转意对吗?”
他实在控制不住心中起伏,倾身按在她的肩膀,居高临下的与她对望。
被压的有些窒闷,姑苏亦水沉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向他。
他看到她的难受,冷然隐忍下心中波澜,任她推得远些。
“你还想要怎样?”
姑苏亦水短暂平复后,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一抹没有温度的笑。
“我已经都给了,不能再多一分,也不能再减一分。”
对他的情,她实在已经倾尽了所有,哪怕他杀了人,哪怕他不信她的毫无保留,但那把剑在手的时候,锋利生寒,指着他的瞬间,再怎么的痛不欲生,恨意汹涌,她也不能刺下去。
这些,就已经是所有了,他是她永远不想再出手伤害的人,哪怕是各自生怨的如今,但同样这也是极限,她没有办法再多给出一点。
他听着这样的话,心中滋味斑驳难言,不知到底该恨她情深还是凉薄。
眼中的光暗了几分,他怒极而笑,拉下她推拒的手,闭眼躺在了一旁,堵住了下床的路。
“可我还没有,我们还会有许多时间,每一分一秒,我都想看着你在,你要是走出我的视线,消失不见,那也会有许多人,从此永远的消失。”
姑苏亦水不言,默然避开他的目光打探,她知道他说的话并不是一时兴起,他也已经做过了,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这样的决然利落,她望而不及。
所以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跟他回来,只不吵不闹的冷颜相对,她不能保证能够一次功成,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真的兴兵屠戮。
在没有做好周全的打算之前,她只能安分的留在这里,无论再怎么煎熬倾辄,若是旁人,她尚且能说服自己潇洒离去,可因为杀人的他,所以她不想再看到谁未此丧生,是不想亦是不愿。
殿中陷入一片沉寂,叶宸枫早早起身处理了大半天的朝事,如今一沾枕头,倦意便潮水般袭来了。
“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她沉默许久,忽而缓缓开口,倏而划破了安静的空气。
叶宸枫闻言半睁了眼,仔细的盯着眼前妖冶艳色,他当然从未以为过她是不想离开他,她想要做的事,无非就是为了离开和准备离开,他甚至不用想,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意图。
“我会很快回来,你不会一个人留在这里太久。”他看入她的眼底深处,勾一抹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垂下的长发。
姑苏亦水侧眸掠过他玉色指尖,伸手上前叩住,一缕墨发缓缓滑落,她的手却留在了他的掌心。
“也好。”
她不着感情的笑着,转过目光,缓缓闭上了眼,无心睡眠,却也难以入眠。
他握住掌心里她的手,放在身前闭眼,不想去看她眼中都有些什么,不想再想她那样空乏的笑。
姑苏亦水听着他清浅的呼吸,许久没有睡意,他这几天只睡了两个时辰,她却睡过去大半。
最重要的是,她怕会做梦,想起那些不愿意回想的事,面对已经太过久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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