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极女皇手中龙头拐杖杵地,眸底一抹隐忍不发的冷怒,凝眸开口道:“栖儿,你可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可还有分寸在?”
花栖沅瞳眸一紧,抬眸看向高座上的女皇,敬畏却也固执,一头叩在冰冷玉石地面,连同这些年的不甘与愤懑,倒灌心底,一时倾泻。
“儿臣知道,知道分寸,知道对错,知道在做什么,但凭母皇责罚。”
“可是……单云他为什么会对儿臣避如蛇蝎?他为何会去国离乡?他为何要执意遁入空门?”
“这一切,难道母皇不知吗?都是为了母皇的千秋大业,为了您的皇权巩固,鹤亓皇姨母与镇国军侯才会双双死在了战场之上,单云他不愿回来,不愿接受儿臣,难道……难道母皇就没有错吗?”
她一时冲动,不曾按捺住这么多年心底怨念,后知后觉触犯了母皇逆鳞,一时垂头侧眸,五味陈杂。
明极女皇袖底紧握龙头拐杖的手越发苍白,面色也冷如覆霜,却不曾发作,只是缓缓起身,广袖垂落,一手负后,冷声而道:“看来你参与国政这么多年,毫无长进,眼界依旧如此狭隘,如何堪当大任?”
“你只道鹤亓与单军侯是为朕而死,却看不到皇权之下还有数百万的黎民,他们战死,为的是华国的太平,为的是百姓的安稳,这份舍身之重,你可看的了?莫要小情小爱蒙蔽住双眼,若你当真懂得,就不该口出此言,这便是折辱了他们。”
明极女皇一身肃穆,庄重开口,首次正面提及了当年之事,这是她心底永远的痛,至亲之死,其中痛苦,不可与人言。
花栖沅闻言抿唇,面色微白,底气不足,当年之事确实并非她可以随意品评的,彼时她还年幼,只是一心悲痛,这些年又因为单云的疏离,免不得存了偏执怨气。
只是,此事她无权置喙,但婚约之事,她绝不会退让。
“是儿臣见识浅薄,母皇责骂的对,此事儿臣无话可说,但婚约一时,儿臣绝不会退让。”她一抹坚决,顶着头顶压迫视线,不屈挺背,绝不退缩。
明极女皇望了女儿瘦削却固执身影,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终究无可奈何,摆了摆手,落座言道:“栖儿,此事勉强不得,一厢情愿如何能有结果,更何况你这般行事,这是在逼云儿啊,他只会越发避你千里之远,这是南辕北辙啊。”
花栖沅闻言一抹苍凉笑意,隐隐竟有悲怆难掩,开口道:“儿臣也知是强求,可不如此,又能如何呢?他心如铁石,这么多年,任凭儿臣如何努力,都打动不了他分毫,拖到如今,除了强求还能如何呢?”
明极女皇几分头疼,端起手中茶盏微抿一口,家务事最难断,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外甥,难道如此地步,皆非她所愿,却偏偏情之一事,又最是强求不得。
“朕不管你如何行事,私情便是私情,你要拎得清,莫要与朝堂之事混为一谈,被其冲昏头脑,闹到不可收拾。”她几分倦怠抬眸,重重睨了花栖沅一眼,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花栖沅闭眼,片刻后沉吸一口气,再睁眼已是清明一片,拱手道:“儿臣知道,不会辜负母皇多年栽培,不会辜负我华国上下。”
明极女皇摆手,不愿再看她,敛眸掠向案上奏折,言道:“退下吧。”
花栖沅缓缓起身,俯身告退,身影决绝出了殿门。
殿外,红箐远远看到她出来,微微一笑,上前一礼。
“殿下莫要生女皇之气,陛下都是为了您好,为了华国安稳着想。”她几分笑意深深,规劝言道。
花栖沅一笑,颔首道:“本宫知道,母皇有她的考量,华国安稳也是本宫的责任,不容推脱。”
红箐一叹,眸中几分怅惘怀念,摇头道:“转眼殿下也已如此大了,再不是当年那个为了鹤亓殿下之死与陛下怄气,绝食明志的懵懂孩童了,一切都过眼匆匆啊。”
花栖沅敛眸,一抹自嘲笑道:“是,一切都匆匆而去,再难回来了,那是的单云,还不曾对本宫退避三舍,如今却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红箐笑意飘散,亦有感伤,面对这样的殿下,又不知从何劝起,只能默然一叹。
“殿下带来的人,都好生安顿在皇寺之中了,老奴已经吩咐过了,绝不会有人敢慢待的。”
花栖沅闻言神色一动,勾唇道:“多谢姑姑成全,栖沅的心思,姑姑最懂了,必然不会有错。”
红箐后退一礼,敛眸道:“殿下折煞老奴了。”
花栖沅单手扶她起身,回头向着宫外走去。
十三早早备好车马,等在了宫门口,见她出来,上前俯身一礼,替她掀了车帘。
十三眸中一抹迟疑,恭敬问道:“殿下想要去哪里?”
花栖沅掀了车帘入内,一眼掠向天边某处,几分笑意凛冽道:“去皇寺,本宫亲去看守,免得出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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