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君一凛。
她其实也很清楚,乡试算是地方考试。
就算她考了头等的解元,也只是江东范围内的第一。
即便如此,那也是原本与她有一力之争的顾瑾考前失态,发挥失常所致。
在急智、谋略方面,顾文君自信远胜同龄人,可要论起中规中矩的考试测验,她并没有那么大的信心。毕竟其他书生学子都是十年寒窗苦读,而她却是投机取巧,用猜题划重点的应试窍门去对付。
一旦将比试范围从江东郡拉大到徽州府,随之而来的竞争对手只会更多,也会更强。
光一个州府里,就有八个郡,也就是说只论与顾文君同样档次的解元,就有七个之多。再想争第一,难上加难。
这是一件不好做的事情,但顾文君起码有应对的思路。
与之相比,顾瑾顾瑜也到京城来的消息,则更让顾文君觉得棘手。
江东一行之后,没有人比顾文君自己更清楚,她与顾家已经彻底不死不休了!
顾瑾和顾瑜必定是她的敌人!
“京城学坊……”顾文君口中喃喃,心里生出一番思量。
程鸿问从上往下地捋胡子,开口替顾文君答疑解惑。
“京城学坊是由一任高官退位之后办立的,建成时间远在文山书院之后。但因为对入学门生有极高的门第要求,加上他们师长在官场中的人脉,所以很快就聚集了一批又一批的权贵子弟学生。”程鸿问似乎回忆起什么,眼角的褶皱越发深嵌。
“甚至京城的民间都流传着一句话,说那京城学坊里学生的父辈,根本没有四品以下的官员。如果有低于四品的,那就是其他门生的小厮!”
一句话,道尽了京城学坊的尊贵。
可是顾文君却听出那高门学府盛名之下的残酷本质,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好像在京城学坊里,势力地位更高的学生,就可以奴役比他们更弱小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学校。
顾文君倒宁愿待在文山书院,起码这间学府的气氛更加开明透彻。也难怪陛下当初会直接举荐她来文山书院,根本没有提一句京城学坊。
她隐隐觉得,文山书院才是求学问道的地方,而那个京城学坊,分明就是一个提前模拟的迷你官场朝廷,只招收大大小小的官员世家后代子弟。
大概情况,顾文君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只是,她还有一件在意的事。
“那京城学坊里,还有女子班?”
程鸿问说,顾瑜也被敬王殿下送进去念书了。这个信息在顾文君心间一划而过,然后就停在那里,不断变大,她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
要是当初她恢复女子身份,给自己多一个选择,是不是也能有第二条路可走。
就像是这个京城学坊,也是收女学生的!
谁知道程鸿问一听,竟然脸色一变,竖起灰白的眉毛怒喝:“说女子班都是抬举他们了!你以为京城学坊为什么收女子,明面上传教女德,实际上还不是为了给他们那群世家门生一个相亲联姻的机会!挂羊头卖狗肉罢了!”
说到怒极之处,程鸿问一掌拍在案桌上,就差吹胡子瞪眼睛了,他毫不顾忌地大骂。
“那京城学坊从上到下,从教书先生到学子门生,不是趋炎附势的谄媚之徒,就是沽名钓誉的权贵子弟,都是冲着功名利禄去的。简直辱没我们读书人的风骨,当真可耻!呸!”
顾文君思维灵敏,一点就通。
她不多想就明白程鸿问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那说是女班,其实就是京城闺秀们隔一段时间一次的聚会,开课次数也远低于正常授学。教导的内容也是乏善可陈的女德女功,再多就是一些千金小姐们在自己家里也能学的琴棋书画。
可想而知,这些闺秀们也不是为了上课才来的。
都是为了联络感情,巩固世家关系,甚至提前选定未来的东床夫婿。京城学坊之心,细想便知。
这样一个世道,女子再聪慧毓秀,还是得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顾文君心中微微一恍然,随即便更加笃定,那一瞬间的犹豫和后悔退散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剩了。
“这个男子的身份,我一定要再装下去。”
就在顾文君陷入沉思之时,程鸿问又松了手,踱步到书房门口。
他看着紧闭的门低低道:“过两日,京城学坊提议,要和文山书院小试一场,为之后的会试科考做准备。我想,他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如今,京城学坊的地位渐高,只是还不如文山书院声名在外,只在权贵圈内流传。
京城学坊一直都想彻底把文山书院踩在脚下。他们还欠缺的其实就差一场名震天下的精彩比试。
而那个最好的人选,无疑就是名声越显的顾文君。
遑论她还进宫得了皇帝陛下和太后的赏赐,这样的人却是半个寒门草根,早就成了京城上流圈子里的异类。无数人都在暗中观察她,更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
顾文君唯一能做的,将所有的恶意一一回敬。
必须有怨还怨,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藏在阴沟里的东西在下次算计她之前,都掂量一下。
她不想再吃一次心慈手软的教训了。
“师长,我会做好准备,一定不会丢文山书院的脸面。”顾文君一字一句答道,铿锵有声。
“好!”程鸿问欣慰地笑了笑,之后他突然伸手,想要打开自己书房的门,他开门的动作让顾文君猝不及防,她来不及阻止。
“师长等等”
门已经开了。
两扇木门是对称着向内翻的,一开,就让外面趴着偷听的人一个趔趄,整个人都跌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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