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回了灶房,找个竹筐,带着来娣去河坝边沙土地上挖野韭。
沙土地上野韭东一簇,西一片,还有杂草丛生,并不容易挖掘,好在来娣有经验,来之前在院坪上那堆竹篾旁寻了个竹片带上。
竹片被削成小铲子模样,插入泥土里,稍稍用力就把野韭连根一块挖出。
河坝两侧都是水田,五月正是禾苗生长的好时候,云溪抬头就望见南风吹起一道道绿色海浪,但中间也杂加着许多孤高的稗子,不肯随绿波低俯身姿。
稗子是小麦的祖先,结出来谷粒营养价值很高,但其产量远低于水稻,且根茎细长,又先于水稻成熟,根茎会被成熟的稗穗压弯,垂落到水里,被水浸泡的谷粒很快发芽,或落入田中,等待来年发芽,便与稻子一起争着养分,争着空间,若不拔出,水稻的收成会减少许多。
为了有个好收成,生产队长这一阵都安排社员们到田里拔稗子。
今天恰好拔到紧挨河坝的稻田里,一个妇女直起腰,摘了草帽抬手擦汗,忽然瞥见河坝边上的两个瘦小的身影,她有些惊讶,用胳膊肘捅了捅边上的王桂花:“桂花,你看那边是谁?”
王桂花弯了一下午的腰,正累得要死,被人猝不及防的捅了一下腰,差点栽入泥水里,她极力稳住了身形,但没稳住头上的草帽。
草帽落入水田里,顷刻间浸透了泥水,又湿又脏,气得王桂花捡起草帽扭头怒骂:“刘三家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妇人正是刘家老三的婆娘,她刚还真不是故意,她捅王桂花那一下也没怎么用力,这会见王桂花怒骂,她下意识地道歉:“桂花对不住……哎呀,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刘三家的这一声叫嚷,引得田里其他人看过来,王桂花手忙脚乱地将湿透又脏污的草帽往头上戴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她满脸青紫红肿的模样落入四周人的眼里。
相隔几步远的一个中年妇人不客气地笑道:“桂花,你这一整天戴着草帽不肯摘下来,我原以为你是伤风了,没想到你是为了挡脸上的伤啊。”
“我这是不小心自己撞的。”王桂花急忙解释。
“原来是撞的呀,我还以为是你家男人打的。”
“还别说,真像被人打的。”
村民七嘴八舌,话里明显透着奚落,王桂花气得够呛,又无法辩解,因为她脸上的伤还真是被她男人云光祖打的。
不光脸上有伤,身上也有伤,不然刚刚不会被刘三家的用胳膊肘一捅就差点跌倒,那是被她捅到了伤处。
刘三家的离王桂花最近,看到她脸都快扭曲了,她平日跟她关系还不错,就开口劝了一句:“桂花伤了脸本就够难受了,大伙就少说两句吧。”
王桂花根本不领情,张口怒骂刘三家的:“你少在这做好人,刚刚要不是你弄掉我的草帽,大伙能笑话我?”
刘三家的被下了脸,顿时没好气道:“我这是好心被人当驴肝肺了。行,我不做这好人,那我问问你,今天是你家云招娣出门的日子,你这做伯娘的一脸伤不知是怎么来的?”
“云招娣出门跟我有屁的关系?我又不是她老娘!还有,我这脸怎么弄的关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王桂花干脆撕破了脸,张口冲刘三家的骂道。
“确实不关我的事,我就是想听听笑话而已。”刘三家冷笑道。
王桂花气得大骂:“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轮得到你看我笑话?”
“我是不是好东西用不着你这缺德的女人来评论。不过,你王桂花的笑话,还有你们云家的笑话,可不止我一个人看着,全村人都看着呢!”刘三家的扯着嗓门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