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平江市医科大学所有应届毕业生在礼堂集结。
进入礼堂时,田扬注意到,与往常不同,大门两边站了七八个穿黑衣的人。从他们步伐举动来看,应该是行伍出身的军人。
“这些人是谁?”
“不知道,他们一早就来了。”马胖子摇摇头道,“还从解剖室和实验室里搬出了大批医疗仪器,用卡车运走,谁也不知道运到哪里去了。”
田扬四人在自己班级的区域找到位子落座。田扬四下忘了一眼,今天礼堂里坐了大概近两千人,有好些个熟面孔缺席,每个人脸上都有阴影,气氛凝重。
马胖子伸长脖子四下张望,忽然开口道:
“奇怪,怎么没见兰茵?你两不是住一起吗?你怎么没带她来?”
轰,田扬脸色刷的一下变白。该死!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会儿一经点醒,田扬赶紧张目四望。
只是往日与她相好的闺蜜都在,唯独不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田扬脑袋轰的一声彷如雷击,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远离了。
“别急,我帮你问问。”马胖子看田扬脸色不对,意识到出事了,赶紧托身边人传话过去。
那边的女生接到话,神色悲疚地朝四人摇了摇头。
“那边说打过电话了,没打通,估计……”
田扬掏出手机,赶紧拨通兰茵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田扬登上社交软件,兰茵所有社交账号的头像都呈灰色。
一瞬间,田扬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想到那个最有可能的可能,田扬脸变的更白了。
自责,悔恨,痛苦,迷茫,各种复杂难明情绪在田扬心里交织弥漫。当初要是自己让着她点,两人就不会因吵架而负气分手,兰茵就不会出走,也就更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没事,情况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她回家了呢。”马胖子拍了拍田扬的肩膀安慰道,“这两天通讯信号不稳定,电话打不通很正常……”
田扬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马胖子说的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情况不确定之前,胡思乱想反而会影响判断。当务之急是不能乱了方寸,先打探到兰茵的行踪再说。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人走上讲台。
“同学们,请静一静。”
站在讲台前的却不是大家所熟识的校长或主任,而是一个不像军人的年轻人。
往常这种大型的集会,都会有校长等其他校领导出面,今日却有副校长站在一旁。
之所以说他不像军人,是因为他军服的袖子随意撸起,扣子只扣了三粒,给人一种散漫的感觉,肩章也空空的,看不出职衔。轮廓分明的四方国字脸,一道刀疤横跨鼻梁至左颊,一头短而硬的钢针短发,胡子拉碴,冷峻的目光扫视众人。
原本窃窃私语的礼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讲台。
“我叫韩放,来自北疆。”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们。”
“在座的诸位,大多出生于最富庶的东部沿海地区,赶上了这片古老土地有史以来最繁荣、最焕发生机的黄金年代,享受这个国家高速发展的红利。你们没有在暴雪中站岗成雪人,没有在风沙里急行军,灌的满嘴沙,没有下过冰冷刺骨的河水,没有吃过味如嚼蜡的军粮。
手机、互联网,KTV,酒吧、球赛……平日里,你们想上课就去上课,不想去就躺在寝室的床上,点点手机,想要的,不必自己动手跑腿,自有人给你送来;想看的,网上应有尽有;想花的,不必上班,自有父母给你挣。那些隐藏在社会角落里的黑暗,不需要你们亲自面对,因为早已经有人在你前面帮你扛住了。手机看得累了,把它扔一边,然后一头倒在床上,感叹太平盛世未免无聊。”
“等毕业了,你们随便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随便找个差不多的对象,随便生几个孩子,然后随便过完你们这轻松愉快加随便的一生…”
“啧啧……”韩放自顾自的咂咂嘴,“真是舒坦的一生呐,羡慕的有点嫉妒了……”
讲台下不少胆子大的男生怒目直视,韩放却似毫不在乎。
“当然,我不是针对在座的所有人。你们当中还是有有理想有追求的同学的。你们以救死扶伤造福社会为己任,成天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啃完一本又一本药典文献,做完一台又一台实验,以为穷究药理病理,练就一身精湛医术,就能够悬壶济世,收获尊敬与荣誉。
五年,八年,等你们千辛万苦的捱到毕业,以为终于可以大展宏图时,才发现原来治病救人也需要论资排辈,原来和院长关系好,是有很多好处的。紧张的医患关系,同事的嫉妒猜疑,漫长的工作时间压的你喘不过气来。于是你也开始变得暴躁,开始不耐烦,开始学着其他人私底下收红包,开始逢迎,开始熬夜考职称,开始成为众人。
终于有一天,你也成了别人口中秃了顶的名医圣手,成了那个笑眯眯的油腻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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