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将这日的清晨染得黑夜一般,石土堆砌的城楼上,大风吹得一青一白的衣袍猎猎作响,青衣的姬忽俯瞰城楼下整齐排布的黑点,剑戟弯刀因着乌云反不出任何光彩,一人于马上来回兜圈叫喊着:“齐人小儿,胆如硕鼠!整日缩在城里做乌龟!敢不敢出城与我大战几个回合!”
挑战者的声音浑如洪钟,在压抑的空气中敲得砰砰响亮,原本麦麸色的脸庞在阴云笼罩下显成深棕,他反手在背上箭箙里抽出一支长箭,架上弓弩,对准城头就是一箭,几个动作一气行之,让人迅急来不及反应,城楼上小校正扯着嗓子问“来者何——”
“人”字还没脱口,胸口正中一箭,踉跄退了几步,一口鲜血喷涌,仰头栽倒。
下面军队中上前一人手持长矛:“无名小卒,瞎了狗眼,这是我家小良将军!”
城楼上姬忽浅浅一笑,去望身边白衣的公子纠,公子纠正双手负后微扬脖颈,露出耳际下一条精致的轮廓,他视线落在远天,淡淡说了句:“天色正好,就在今日吧。”目光转过来对着郑世子,“你说呢?世子?”
姬忽点点头,随即回身高喊到:“戴仲公子,交给你了!”
公子戴仲一揖手,转身的肩膀被玉白的衣袖轻轻拂住,“叔叔,切记。”
“纠儿放心,我绝不恋战。”
公子纠又加上一句:“小心。”
戴仲微微一笑,噔噔几步下了城楼,飞身跨上一匹精壮黑马,城门轰隆一震,宝马飞纵而出,城墙四面涌出上千齐兵泱泱随后,立即与小良和戎兵纠缠不清。
青烟伴着扬尘瞬间在城楼下腾空而起,不过二十几个回合,小良攻得正酣畅,戴仲却似乎力气不抵,恰城楼上鸣起金,当当呼喊着收兵之音,戴仲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人群中高喊:“收兵——”
呼啦一下,上一秒还在拼搏的齐国兵卒毫无恋战之意,齐刷刷掉头便跑,在公子戴仲的马尾巴后莫名排出四列队形,小良哪里肯放过,方才戴仲出城搦战一报姓名,他就心中暗喜,来人自称公子,若是可以擒获,正好作个人质。
见戴仲回马便走,小良来不及多想,招呼一干人等跟上,随即打马追去。
然而齐兵并没有逃回大本营,反而脚下抹油般飞快沿着城楼向北逃去,只把城墙上隐处那一青一白两个身影远远甩在身后,雕刻于蒙蒙云天的背景之上。
小良在视线里渐渐消融的那一刻,城楼前的大良心里突然沉下一方石块,弟弟的好战鲁莽他已来不及阻拦,只好立刻整顿军队,心下做好万全准备,又派人趁乱悄悄送出一段竹筒,朝定小良的方向,援他而去。
他去的方向往北,当然,如果再往北,一直一直,会遇到羊群,看到格桑花,走到草原,会回到家乡,也许在决定下定的这一刻,他已经预测到了最坏的结局,但他不能失去唯一的弟弟,他仍想搏一搏,与齐郑联军博,与中原人博,与阴谋诡计博,与命运博……
狂风骤起,他跑得人疲马困,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跑进了一处山凹,茨苇丛生,在风中摆舞,树木奇怪地偏向一边而生,不远处隆隆喊杀声震天,似有战鼓,手下有人不明真相,以为是小良将军在前应战,正得意欢喜,马上的大良却眉心一纵,小良带过去的兵士不过三千,公子戴仲一行也只有千八百,可听着声音,似有万人咆哮,乌黑的瞳孔放得越来越大。
“撤退!”
混乱中,这一声近乎嘶吼的高喊淹没在分寸大乱的人群中,前方小良回马调头,正冲撞进奋勇前进的大良这支大队里,东西南北的敌军一涌而出,彼时城楼上的一青一白不知何时已分头立在东南两侧,南方山腰的战车上,那白衣在青绿萌芽和灰黑石嶙间格外扎眼,身边一个中年模样的将军远远大喝一声:“齐国公子纠督战,郑国高渠弥在此!还不快快投降!”
满蕴惊诧的眼中闪过嘲讽,他竟然相信他伤到了公子纠?中原人当真阴险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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