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面上积压的怒气越来越浓,白玉般的肌肤竟透出几分暗色,像是雷阵雨来前的大团云块,里头孕结着厉烈的闪电与大雨,马上就要乘着狂风打落下来。
然而,这在空中翻滚了许久的乌云终究没有成形。
李绥紧紧地盯着面前跪着的绿衣婢女,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处置她,他未出迁怒的语句,但凌厉的眼神分寸不离开婢女的后脑勺,反而让她心中忐忑更甚。
就在婢女跪得有些腿软时,李绥发话了:“这事的责任并不在你,相反,从某种程度上,你还算帮到了我与母亲。”
红蕖夫人中蛊,也意味着李绥逃过了一劫。如果真的让他们得了手,李绥的性命怕是没几就要被阎王爷收走,而他若一死,红蕖夫人便会成为案板上的肉,任他人宰割。
这个道理李绥明白,旁人也未必不懂。地上的婢女虽然胆子有些,但能被提到姨娘身边做大丫鬟,脑子自然是活泛的。
窥见了生存的机会,婢女的眼中亮起了光,她立刻磕头致谢:“多谢公子仁慈宽厚,饶了奴婢一命。奴婢以后定当更加尽心地照顾夫人。”
“我记得你的名字叫绿豆?”李绥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那名叫绿豆的婢女点零头,表示肯定。
李绥将这名字在口中反复念了几遍,突然露出了不满的神色:“这名字不好,听着太家子气了,暮辉院的一等丫鬟怎么能叫这个名字,平白惹人笑话。”
绿豆这名字是她被父母卖进府中后,一个管事妈妈取的。像她这样的贱籍女子都是没有姓氏的,就连绿豆这两个字也是主子们给他们的代号,只是为了平日好区分好使唤罢了。
至于名字好不好听,大不大气,她并不是很在乎。
就在绿豆在心中感慨自己身世的时候,李绥再度开口了:“那我便给你改个名字吧,便叫绿荷吧。你人长得清秀,又爱着绿衣,这个名字更加适合你。”
“绿荷谢公子赐名。”那婢女谢恩道。
“别动不动就跪地磕头,快起来吧。”李绥抬手做了个扶起的手势。
绿荷便听令徐徐起身,乖顺地立在一旁,若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这姑娘膝盖以下的腿还在发颤,不知道是因为跪久了还是因为心中恐惧的缘故。
之后,李绥并没有再什么,只是嘱咐绿荷听从文珩的安排,每日按时为红蕖夫人喂养一定量的生肉,在这基础上对其多加照料。
这诸多繁琐的要求,绿荷都一一应下了。
这日过后,李绥便下令专门将红蕖夫人卧房旁边的屋清出来给绿荷居住,身边照鼓人也减了许多,且都归绿荷驱使。
齐暄知道,李绥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红蕖夫人中蛊和解蛊的事情流传出去,怕打扫惊蛇。
然而,暮辉院的丫鬟们甚至楚国公府里的下人们并不知晓内情,他们纷纷议论着李绥和绿荷的关系。
一个中等身材的丫鬟悄悄问道:“你,四公子是不是看上了绿荷那丫头了啊?”
旁边一个个子的丫鬟怯怯地发了一句言:“不会吧,绿荷她只是个婢女啊。”
“婢女怎么了,大户人家的家里怎会少了爬床的婢女,若是命好,还能当上姨娘,到时候一下便翻身成了主子了。咱们府里不就有一位吗?不过她福薄,虽然生了儿子,但还没享几年福就疯了。”除了这两个丫鬟,这里还站着一个模样俊俏、身材高挑的姑娘。
这话里三分羡慕、三分嫉恨,还有四分不屑。
个子丫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赶忙转头张望四周,见附近并没有人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紧接着劝道:“红蕖夫人也是我们的主子,这样议论不好。”
“我又没有错,暮辉院那位姨娘可不是个厨娘出身。我看四公子这些日子日日都去看他的亲娘,看起来对她感情很深诶。”俊俏丫鬟并不打算止住话头,反而越越过分,“你,四公子看上绿荷是不是因为他娘亲的缘故,听那绿荷照姑很尽心,连煎药喂药都不让旁人插手,生怕别人做手脚。我想,四公子就是因为这点才对她青眼有加的。”
她的话有些服了那位中等身材的姑娘,她附和道:“你的话也有些道理,我听四公子给她改名也与红蕖夫人相关,蕖不就是荷花的别称吗,四公子这是在抬举她呢。”
这样的流言很快就在楚国公府上流传开来。而“人多嘴杂”这个词还是很贴切的,这不,这些闲言碎语很快就传到了大夫饶耳朵里。
“李绥这是什么意思?还给丫鬟赐名,是想告诉众人,他们暮辉院已经不由我这个主母做主了吗?”大夫人怒喝道。
这位身着华服头戴珠钗的妇人此刻正站在座位前发怒,宽大的衣袖由挥舞着手臂带动着摆动,都快要在半空中转出一朵花来。
在她身边侍候的婆婆和丫鬟均垂立噤声,生怕被她的怒火所波及。与他们的闷头畏惧相比,堂下坐着的那位男子显得放松地很,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大夫人,仿佛自己是在戏楼里看戏,若是听到自己不喜欢的曲目,也不发声,就坐在座位上嗑瓜子,等到这场戏落幕。
“你怎的又不话,坐在这看我笑话吗?”大夫人忽然转头看向李坤。
“母亲消消气,先喝口茶吧。”李坤挥了挥手,示意一边的侍女将茶端上来,微笑着道。
而待大夫人痛饮完一杯茶水后,李绅才又开口,不过此时他的神色就不若刚才那般恭敬和缓了。
“儿子有一问还望母亲可以为我解惑。”李绥缓缓道。他虽然嘴上这样,但一双凤眼却横着座上的大夫人,“暮辉院那位的病,可与母亲您有关?”
大夫人突然被问及此事,一时惊惧不定,过了须臾才喏喏答道:“那院里只她一让了急症,不定是老爷降的祸,让她多受些苦,与我何干?”
然而,她心虚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局促不安的双手、侧脸回避的视线、越越低的声音大夫人自以为藏的很好,殊不知这些动作都被李绅看在了眼里。
李绅的语气一下就冷了下来:“母亲对我还不肯实话吗?难道要等到将来事发再来求我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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