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贴着纱布的顾廷皓在回宿舍的路上吸引了无数目光。
这些目光或带着讶异,或带着愤怒,或带着不为人知的幸灾乐祸。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在顾廷皓身上聚焦成一个巨大的光圈。
顾廷皓神色自若的走着,这个光圈便一路跟着他移动,直到他走进宿舍,关门落锁。
“呼……”顾廷皓放下脏兮兮的书,花了两秒钟苦恼该怎么跟图书管理员解释,等到第三秒时,浴室里传来郑易凄厉的叫声——
“顾廷皓!你大爷的!”
顾廷皓猛地睁大眼睛,露出少有的惊恐表情,喃喃一句:“完了,我把他给忘了。”
他瞄了一眼衣柜边一直被当做摆设的两个暖水壶,走过去,毅然决然的一手一个拎起来。
“我马上回来。”
于是八卦群众又亲眼目睹了脸上贴着纱布的校园风云人物顾廷皓在宿舍和热水房之间往返数次的场面。
一名看呆了的男同学镇定地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又将眼镜重新戴好。
“什么魔幻现实主义……我居然能看到顾师兄在水房排队打水?”
——
九月末,温度慢慢下降,天气逐渐转凉。
也正是因为这样,即便有顾廷皓事后带着愧疚的拼命补救,一丝不挂在浴室等待了近两个小时的救援的郑易还是光荣的感冒了。
“才九月份啊!”
郑易裹着被子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字字血泪地控诉顾廷皓的不仗义。
“九月份这天儿狗都不感冒!结果我感冒了!顾廷皓你对得起我吗?”
顾廷皓直截了当:“对不起。”
郑易下意识接道:“没关系!”
话音落下的瞬间,郑易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立场有多么不坚定。
他哼哼唧唧的裹紧被子,仔细瞅了瞅顾廷皓包着纱布的半边脸,喉咙紧了紧,语气变得特别严肃:“你脸怎么回事?谁打的?”
忙着在柜子里翻感冒胶囊的顾廷皓动作一顿,想起张骏几近发狂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颤,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保密,轻轻摇头道:“先不提这个。”
在了解情况之前,他不想多惹麻烦,但当务之急是找付青青这个关联人问清楚,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理。
而且张骏动手的地方是个摄像头照不到的死角,找监控也只能看到自己是竖着进去,再被人架出来的。
中间发生的事情一概看不见,如果张骏死不承认的话也没有办法。
不走心的敷衍回答显然不能让郑易满意,他见顾廷皓表情严肃,一双看谁都带几分温情的桃花眼眼底都淬着寒冰的时候,很识相的没有追问下去。
他挪挪屁股往床中央蹭了蹭,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顾廷皓这么一个五好青年能惹上什么麻烦,出于为对方身体考虑,还是忍不住关心道:“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你这脸上可千万不能留疤啊。”
“没事,没有破就不会留疤。”
顾廷皓用指尖轻轻抚摸纱布,隔着纱布还能感觉到皮肤的肿胀,但是疼痛感已经减轻不少,便说:“只是肿起来了而已,比普通人消肿慢一些,过几天也就好了。”
郑易越看他的脸越觉得后怕,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心有余悸道:“……得亏接下来几天没啥课,再往后就是国庆七天假,能痊愈吧?”
“差不多。”
顾廷皓自己也不能肯定,毕竟肿消了还会有淤青,以他这体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初。
“唉,顾哥啊——”郑易扯着嗓子叫唤,身子一歪倒在床上,絮絮叨叨起来:“我可真怜惜你啊,啥体质啊你这是,磕不得碰不得的,一破皮就哗哗流血,流血就留疤,还不容易好。”
“疤痕增生体质,而且比一般的还严重,你要我说几次。”
顾廷皓从花花绿绿的药盒里抽出一板吃了一半的感冒胶囊,随手往床上一扔。
郑易从被子里抽出胳膊,把药扒拉到面前,拿起来一看,叫道:“妈呀!还有几天就过期了!”
正说着,顾廷皓又给他扔了一瓶水。
“那你感冒的可真的太是时候了,一点都不浪费。”
郑易手忙脚乱的接住快要滚下床的瓶子,定睛一看:农夫山泉。
“我病成这个鬼样子你都不给我端杯热水吗你个狠心的男人!”。
顾廷皓迅速戴上耳机,把郑易撕心裂肺的控诉拒之门外。
世界终于安静了。
郑易乖乖把胶囊抠出来塞进嘴里,猛灌一口水吞进肚子,张大嘴长叹一口气:“啊!我活了!”
紧接着两眼一闭又瘫在床上,“不行我又死了!”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大声自娱自乐,仍旧没能撼动顾廷皓专心学习的背影。
顺着食道缓缓下咽的胶囊外面裹着的糖衣慢慢化开,药的苦味从反着蔓延到舌根,郑易咂咂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犯苦。
但是顾廷皓应该比他更苦。
无论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记忆里未愈合却又再度被撕开的疤。
耳机里流淌出舒缓的钢琴曲,安抚了紧绷的神经。
顾廷皓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于书本上,脸颊却又一阵一阵火烧似的疼起来,将他的思绪勾向已经落灰的某段记忆。
顾廷皓从记事起就被父母反复告诫: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不能做危险的事情,不能受伤。
那么为什么不能受伤呢?
因为受伤就会感觉到疼,伤口会流血;而血是不容易止住的,像坏掉的水龙头,鲜血泂泂地从伤口里流淌出来,伤口只能以缓慢的速度愈合,且无一例外地会在皮肤留下难看的凸起的疤痕。
儿时的顾廷皓懵懂乖巧,将父母嘱咐牢记于心,但随着年龄增长和几次不经意间的轻伤让他对自己身体的特殊之处有了清晰的认知,便倍加小心,但也因此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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