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时,便是奕诸凌空而跳,躲过郑入芸一击金棱拳法,然后踏过对方的天灵盖,最后趁其防备不及之时一脚飞踢击中对方的腰背,一招制敌。
先前奕诸还在擂台中央和那郑入芸做最终比试以求输赢之际,众考生观众正为其二人担惊受怕之际,殊不知这无业寺正殿外的观考台众人,正参与在一场毫无硝烟又压力极大的斗争之中,其中滋味,也只有那些一旁的官员才可以感受得到,这种感觉,仿佛赤身裸体毫无防备武器地进入虎穴,一山不容二虎,正是二虎相斗之际,自身又极度弱势,若是此二虎有任何不满,在场所有人皆是项上人头不保,拆骨剥皮,怎么死都不在话下。
那冯克荣原为冯绍平义子,因其善于谄媚逢迎,欺上瞒下,嘴上功夫了得,哄得冯绍平骨肉尽酥,又能揣摩人意,冯绍平每每刚有什么事,皆被他猜测得三四分,这样一来二去,不仅当上了冯绍平最宠爱的义子,更是替他疏解了不少忧虑。
先前文武圣试开幕之际,这冯克荣便成为冯绍平的宣官,先一步在跑到无业寺外让众考官和看热闹的平民百姓们肃静,谁知哪个不长眼的小屁孩,偏生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大哭,引得他在冯绍平和众考生考官面前失礼,于是便想着小惩大诫,好好惩治一番那小子之母,以便杀鸡儆猴令众人安静服从,也好宣言昶帝之威严,定能受冯绍平之夸奖鼓舞,怎料想那妇人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其母见要受罚竟敢求饶,小子也在哭个不停,如此下去,必然是误了吉时,又影响中朝圣京之形象,他当然难辞其咎,毕竟冯克荣也是常游走于坊市间为冯绍平办事买卖,自然知道这些贱民不懂得各位礼仪,于是便加大了惩罚,想着这下终究没人敢不敬上意,却不想那些考生中竟然有人敢替他们求情,那是一把极为温柔又坚定的力量,作为一个说话半软不硬的人,他只知道此声音主人必为女子,抬头望去,便是和那无名娼妇四目相对,见她眼神坚定正要出列解释,那冯克荣正想好好对他如今最讨厌的人惩治一番之时,那冯绍平反而在后面催促让他退下,如此一来二去让冯克荣把此女无名记在心中,想着定要好好复仇玩弄一番。
无名贸然为妇人小孩求情,虽然内心坚定自认没错,却仍然被冯克荣那可怕的眼神吓了一跳,后面冯克荣走开,她才以为无事,谁知道那冯克荣万一在后面暗中派人留意,想着好好雪恨一番才不辜负这总管义子之名。他本来就作为太监入宫服侍嫔妃,小的时候经常被比自己大的丫鬟婆子师傅,后面又逐渐了解自己身体缺陷,反而越发恨毒了女人。
那随从本来就和无名考试的偏殿考官有了沟通,正是不知怎样可以下手,偏生无名就拿出手绢擦拭手指上的红印,那考官就大喜抢过无名的手绢,无名光明磊落,又如何手绢上除了红印外没有任何东西,便无愧于心,将手帕交于考官。
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考官拿到无名手绢后便偷偷将其交给冯克荣,那冯克荣便命手下在那些个考试书籍上摘抄下一段来,以此作为证据,好好惩治无名一次。
之后的事情便如同先前所示意一样,无名曾在无业寺偏殿“煜幻”殿中,海蟾娘娘座下二弟子蛇仙人下奋笔疾书,却没想到忽然身后传来巨响,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人从竹席上拖出,抬头看去便是冯克荣那恶心阴毒的白脸,以为他要公报私仇正想大呼曾从文求救帮忙之际,反而被冯克荣手中一条写满了字的手绢打了个措手不及,无名刚意识到什么,转头去看那个监考官员,又转过头来想说什么替自己辩解的时候,就受到了冯克荣一记耳光,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泪水突然就忍不住夺眶而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早就被塞住嘴巴,然后被几个官兵压着,然后就是一阵杖打。
那负责惩戒的人是冯克荣的手下,那些压着无名的也是冯克荣的心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无名,其他考生纷纷作壁上观,他们当时同与无名在同一列之中,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无名为什么得罪了这个公公,但是他们只是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和权贵作斗争,当时也不敢和无名一样为妇人孩子求情,如今也一样不敢为面前这个为民请命的无名求情,只能乖乖地研墨写字,心中念着“不关己事”,纸上却写着各样怜悯百姓的诗词,他们始终是为了自己而考试,并没有那么高大的情操。
无名的股下被重重地杖打了五十下,那梨木做的长杖却丝毫没有什么受到影响,一样那样笔直硬朗,只沾到了零星的几点血液,而无名的股下早已经被打到渗血,而她的腰背也被杖打了十余下,左右双手手背手指也被狠狠地打过,最后整个人整个人几乎失去意识。
而那冯克荣却好像还不死心,抓着木杖还想来几下,正好偏殿外看风的几个人报告曾从文和人说完话正要开始巡逻之时,他才吩咐手下把无名丢到无业寺后门任其自生自灭,又吩咐倘若曾从文问起便说这人作弊被当场捉到而惩治了一下赶了出考场,那曾从文是冯绍平门生,靠他冯绍平才有机会成为丽州知州,就算知道了是冯克荣没有事先禀报而动刑,也不会有何意见的,毕竟这个无名只是个无名之辈罢了,就让她死在无名之地好慰藉自己内心,然后便扬长而去。
他哪里会知道那个女人竟然可以惊动这个举手投足便是一场大变,甚至连当今帝昶也要忌惮讨好的珑王……如果他知道珑王会介入这个微不足道的事情的话,就算给他水缸那么大的胆子,他都不敢碰那无名女子一根汗毛。
不仅如此,就连义父的得意门生,那个拼命三郎的剑州曾国公之后丽州知州,当今最得昶帝器重的曾从文也会因此而背叛义父,投靠珑王,自己平时就算是多会揣摩冯绍平的思想,多会替他办事取悦他也好,失去曾从文的损失,还有和珑王关系恶劣的损失,这其中没有一样是作为一个内务府小官的自己可以抵受得上的,所以当珑王说出那个女人被人陷害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那冯绍平虽然面无表情,气场却变得寒冷不已,他冯克荣也是鲜少会看见冯绍平这样生气,内心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气自己乱用私刑得罪珑王,还是气曾从文因自己的事选择背叛,但无论如何,他都觉得自己不会有任何好的下场,冯绍平更不会因为一个普通的自己而选择和珑王发生龃龉。所以当他在听到珑王提到自己的时候,正是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那时候冯克荣早已经六神无主,嘴里说的念的都没有逻辑,只希望珑王可以就此放过自己一马。
冯绍平虽然重视与珑王关系,自己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义子冯克荣虽然动用私刑,冯绍平甚至不知道他是为了公报私仇还是真的抓到那人作弊,只是这样子一个无关痛痒的人,别说一个,就算是百个千个万个,又有何如,他珑王作战,不是最喜坑杀战俘降兵,或是焚城踏市的吗?那些人里,无辜之人岂不比如今一个默默无闻的考生要多。
他深知那人定是和珑有些关系,才会这样引起珑的重视,甚至连他重视培养多年的曾从文……这个可恶的曾从文都因为这个人而叛变选择投靠了珑,这样可怕的人,从珑的话语来听只能知道是个女子,这个女子如今还没进入中朝圣京就已经如此可怕,勾引了珑和曾从文,挑拨珑和自己的关系,还令到曾从文背叛自己,他绝不能留此人,如此狐媚女子,倘若进入中朝,必定引起腥风血雨,到时候朝野政局大乱,事情定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而这冯克荣也好歹跟了冯绍平快十年,平时做事得体也会讨好他,更会说话,好端端地要把他送出去受罪不仅冯绍平自己不忍心,也怕寒了自己手下众人的心,他们太监已是无根之人,本就靠着自己在世间行走,这辈子在没有父母兄弟和儿孙后代,倘若报团取暖还不能够使其感到归属和安心,将来他们定也不会对自己有任何认同和真心,除此之外,自己一个内务总管,作为昶帝登基为先帝秦钦点的三大辅丞之一,如果连一个手下都不能保住的话,将来在中都他也不会被任何人重视了。
所以这冯克荣,他是必定要保下的,趁着下面武试还在继续,他要尽快解决问题,以免夜长梦多,看着叩跪在地上的冯克荣,他慢慢有了自己的办法。
那冯绍平便幽幽地看着冯克荣说道:“呵呵,好,我问你,别人说你是公报私仇,你倒要说说你是不是报仇?还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可以判断那人是作弊啊?”
倘若这个冯克荣真的那么胆大妄为,连证据也没有就随意处罚考生的话,那他冯绍平自然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救这冯克荣,只是他知道这冯克荣在自己手下服侍多年,也算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应该不会有那样毫无章法理由的行为,倘若这冯克荣真的没有什么证据就胡乱给人私刑以罚,他自然也就只能一死以谢罪了。
“……有的,有的”那冯克荣思索了一会儿,看了看身后的人,那些人马上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手绢。
冯克荣虽然趴在地上,但是脸上表情心中心情已经大不如前了:“难道,义父要替我说话吗?”他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公公,竟然能够受到冯绍平的在意和帮嘴,这不仅让他惶恐不已了,心中又有一股暖流蹿过。
那手绢只是平平无奇的布帕,看上去虽然质量不错,但是明显就是外面流通货色,连宫中的宫女手帕都比不上,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黑色的文字,只有一点红色的痕迹在其上,被黑色的文字掩盖几乎看不见。
“你看这帕子,”冯绍平指向那帕子,“上面写满了文字,因此克荣经过看到误以为是那人作弊,我因之前就向他们诉说我此程来丽城,作为主考官的不易,因而也让他们替我好好把关把关,以免出了什么龃龉之事情,令我在圣上面前无关。”
“这上面的字定是那冯克荣的手下写上的,上面的内容许是乱写的。”曾从文站在一旁看向布帕,然后珑作揖说道。
“我已经看过了,那上面写的是《临煜大律》的一段话,正是因此,卑职才决定以冯绍平总管大人兼主考官之名,对那考生用刑惩罚的!”那冯克荣理直气壮,满眼得意地看向曾从文,脸上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惧怕,“曾……知州大人可以拿去随意阅读。”
“……”曾从文拿过手帕阅读,面无表情,又像珑作揖道,“还,还需要这冯克荣及其手下配合,只要拿出他们平时的字书,定能从字体上对比判断出来。”
这已经是曾从文慌乱中提的一条建议,先前为了无名前来求珑王替她作主后马上前来,他都没有和无名商量好怎么定罪,如今正是被冯绍平和冯克荣将了一军。
“知州大人,我们这些小太监平时不会像您这样的氏族后代一般读书练字的,只求识个字,不至于在外丢了总管大人的脸罢了,您要我们写,我们现写就是了。”那冯克荣如今已然满脸贱笑,看起来奸计得逞一般,说话语气也是尖刻自信了起来。
曾从文胸中底气已经失了大半,只好说出:“你们当然不会写出这样的字,就是你们故意乱写,我们也奈何不了你,你是这个意思吧!啊?”
“这,”冯克荣表面委屈可怜,心中早已大笑不已,这曾从文的话语急切,他已经输了,“大人若是存心指证小人为您所在意之人申冤,小的就算认真写,也会被说不认真的,小的与知州大人不同,从小便是受总管大人关照,知道礼义廉耻和忠心之论,绝不会做出背叛大人的事情,更不会顶着大人的总管之名使其蒙羞的!”
这冯克荣不仅言语讥讽,还狠狠地嘲笑了背信弃义的曾从文一番,更把事情推到曾从文的身上,说他和那考生私下有关系。
“你胡说什么,那考生与我只是……”曾从文正要辩解,忽然听见身旁的珑在大笑。
“哈哈哈,好,好!”
众人把眼光看向珑王,看其如何,那冯克荣的内心正是得意之时,见珑盯着他,开始惶恐不安了起来。
这感觉,就像是被猛虎眈眈地注视着,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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