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近冬,夜间气温寒冷,欧阳宇一手拽着马缰,一手牵着张行孜的马。两匹马一前一后,慢行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终于,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张行孜,一个不稳,往马身一侧栽倒下去。欧阳宇吓得赶紧下马,将他扶起来,他突然一阵呕吐,将污物喷了欧阳宇一身。这位平时爱好干净的公子哥,也不再有什么顾忌,将他扶起来坐在一边。
张行孜不省人事,坐也坐不稳,口中直喊着:“骗子,骗人心的骗子……”
欧阳宇不知所云,却见他浑身因寒冷而颤抖,便将外衣脱下来,擦去污物给他披了上。待他吐了一次又一次,终于能够扶着他,马马虎虎站起来了。
此处离张行孜家尚远,送他回去实在困难,欧阳宇感到手足无措。突然想起此处离文翁坊较近,就当下决定送他一起去文澹的家。于是欧阳宇一手牵着两匹马,一手搀扶着张行孜,摇摇撞撞地到了文澹府邸。
张行孜昏昏沉沉,在温暖的被中好眠。
张行孜次日醒来,只感觉左额间隐痛,他用力回想昨日经历,却完全回忆不起,越是回想,越是感觉额间疼痛加剧。
他便不再回想,可一看睡床竟有些陌生,摸不清身在哪里,再仔细一看身处环境,所在屋内陈设,终于认清了是在谁的家里。
他口渴难忍,一见案几上正有个水壶,管它冷水、热水,执起水壶,就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他断断续续地,想起昨日一些事情,目前能想到的是,参加了大宴,喝了很多酒,后面与前面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不过现在直觉告诉他,他喝醉酒了,生平第一次醉酒,烂醉如泥。
张行孜忽听外面有谈话声,开门出去,见文澹与欧阳宇谈笑正欢,便启问道:“讲些什么,这么高兴。”
自离京出征,他与文澹已很久未见。
文澹见他醒来,开起玩笑道:“我们在讲,是否该给这排房子,取个名字叫作‘醒酒堂’,说你们二位,在此醉生梦死多少回了。”
张行孜无奈一笑。
欧阳宇昨夜睡在隔壁,因醉得不深,醒得还算早,他抓脑憨笑一阵,如实回复道:“刚才啊,在讲我们征讨二州之事,特别是你英勇事迹。”
“不对,不对。”文澹摇头道:“在讲你不在成都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很多有趣事情,就说你想听否?”
张行孜饶有兴趣,问道:“有何趣闻?”
“先为你讲件大事吧,”文澹直接就说,“皇上新纳了个慧妃,真是仙姿佚貌,天姿国色,她的美貌,可谓亘古未有,她入宫时,几乎全城轰动,现在街头巷尾,茶肆酒楼,还都以此为谈资,无人不津津乐道……”
“我也听说了此事,”欧阳宇瞪大了眼睛,“昨日我一回家,就听下人们说起,不止是慧妃天姿国色,连她带来的两个侍女,也是貌美如花……”
“别再讲了,”张行孜突然脸色巨变,怒气冲冲道,“我不想听这些。”
一夜醉酒,一夜昏睡,竟让张行孜暂时遗忘此事,或者说昨日之事,在他意识中,只是一场大梦而已。偏偏朋友们谈论,让他幡然记起,所有一切并不是梦,他一下就痛心疾首,怒火乍起。
张行孜突然的变化,更让文澹与欧阳宇吃惊不小。按理说征战大获全胜,他即将封官受赏,不说满面春风,也该心情愉快才是。不曾想谦谦君子竟对至友无故发起火来,全然不像两人是所认识的他,两人疑惑不解,互相看了一眼。
欧阳宇想起一事来,放轻了语调,关切地问:“昨夜你从马上摔下来,身体上没有出现什么状况吧?”
张行孜不知有这一回事,猛然感到额间隐痛,用手摸了摸,“没什么。”
欧阳宇面露微笑,“没事就好。”
张行孜料想昨夜一定是欧阳宇送他过来,而适才对无辜的好友们发怒,实在太过愚蠢,他心生歉意道:“对不起,刚才不该发怒。”
文澹已是笑意洋洋,“你几时发过怒了,我怎么没感觉到。”
好友开阔的胸襟,竟让张行孜十分感动,尤其在此时,在他心灵遭受创伤之后,才真正感受到,朋友的存在是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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