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完第一位方士已经下午过半,时间比他预料中要长,过程也比他想象中无趣。看样子这一天也只能拜访一位了,便与方士辞别后回到费宅。
张行孜正准备步入客房,忽听闻一缕琴音传来,隐隐约约,幽幽可闻,却似有人在窃窃私语一般,琴音和婉低回,满院春景也因此显得幽静。
张行孜循琴音过去,见偌大的庭院边有一处花墙雕砌的角门,他蹑足进去,里面竟是别有洞天——时花在暖阳下争奇斗艳,彩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顺花道往前,一侧是清澈见底的池水,各色小鱼悠然滑过,过了清池,赫然出现一排紫竹交织的藩篱,蔷薇在顶上肆意蔓延并垂挂两边,中间是一通花门,上有弧形的门框并青竹缠饶的三个字——德馨居。
张行孜停下脚步,思解其意,《书经》中有“明德惟馨”之语,名篇《陋室铭》中有“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之句,且不论取自何处,都足以见得主人十分崇尚德行修养。
张行孜粗看花门内,里面另有屋舍,琴音正是里面传出,但他不便再进去,就伫立在一旁静听。
琴音空灵,仿佛山间流动的水,缓缓潺潺,流过原野,流入深潭……然而曲至末端,仿佛潭水越积越多,在促狭的空间中,挤压得无处宣泄。
一曲末了,张行孜听得心生压抑。
接着一曲,琴声轻柔,仿佛遥远的天际边,一只绚丽的凤凰,轻摇羽翼,徐徐而来……然而曲往后面,凤凰倦飞,盘桓久久而不知归巢。
两首绝美的曲子,到后头一样的变了味。
张行孜幼随父亲习武,刻苦认真,曾因此受嘉奖获得一支玉笛,父亲去世的早,玉笛也成了来自父亲的唯一礼物,他非常珍惜,后来读书与练武之余,便学习吹笛,至今在他身上,除武功之外,吹笛就是他的另一项特长。
张行孜是精通音律的,他认真听完两首曲子,虽说曲风至后难以接受,但在他看来,两首曲子捻挑恰当,引人入境,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抚琴人功底深厚全然不逊于宫廷艺人。
又以他对两曲的感知,抚琴人内心善良,向往美好,寻求自由,而另外一面却是空虚、乏趣,对生活倦怠,恰似忧愁无限,郁情难舒。
琴声暂息,张行孜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笛,送至唇边。随即灵籁清响,悠然悦耳。
笛声先缓后急,循序走高,至中骤然高亢,石破天惊,仿佛大鹏扶摇直上,逍遥自在,其后转而明快,仿佛江河奔流,涛涛如万马,无拘无束,后面趋于轻缓,临末由柔转刚,收尾迅疾,又仿佛蜉蝣蜕变,羽化奋飞。
德馨居内,抚琴人蓦地站起,内心激动不能自已,对身边丫鬟道:“外面弄笛之人是谁,你速去看看。”她声音颤动,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居内抚琴人,正是费珣之妹,在绥山有传言美若天仙的人——费蓉儿。费蓉儿父母早亡由兄长护她长大,兄长管教严格,她自幼都住在内院极少外出,整日观花赏鱼、吟诗奏曲自娱自乐,而陪伴她的也只有家人。她不知生以何求,将往何处,早已倦怠如此生活,好似有着无限忧思无处安放。
而此时此刻,一曲笛声犹如钧天广乐,令她耳目俱明、心神振奋,仿佛潭水冲破壁垒,暮鸟找到归宿,心魂也因此觅得寄托之所。
费蓉儿此刻正翘首望着,采艾慌忙跨过的门槛。
“是昨日来家的一位客人,”采艾很快回来回话,补了一句,“长得,还挺好看的。”
费蓉儿既欣喜,又急切地说:“家里有如此贵客怎么没与我说起,你快去告诉贵客,我要见见他。”
采艾色有为难:“可是,主人那边……”
“别管那么多,有事我来承担。”费蓉儿出言豪气,也是不曾见到的,“你就带他到行云榭,请他稍候片刻。”
采艾转身向外,费蓉儿又对另一个丫鬟道:“采萧,你赶快来给我弄弄妆。”
费蓉儿对镜坐下,采萧忙手忙脚为她弄妆。采艾又回来禀告:“小姐,客人已经离开了,刚才都还在那里。”
费蓉儿有些难以置信,顾不得头上还未插好发簪奔了出去。所见德馨居外空无一人,一只小雀在桃花枝上受惊飞走。
她呆立许久,待两个丫鬟出来劝说才回到房内。询问那位客人的信息,采萧和采艾也是知之甚少,她只得遗憾地叹了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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