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慕言扶着床沿缓缓坐起,拍了拍脑袋只觉得疼痛难忍,昨夜酒楼里把酒欢歌的事早就被酒精带走了。他也只得苦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放下紧绷的神经,却好像放肆过头了,希望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一缕清晨的阳光随着木门轻启缓缓洒在慕言面前。慕夫人仿佛仙子化身,朝阳为披清风作裙,慢慢走了进来。
“昨日你倒是畅快了,苦了我在这替你收拾……”她放下手中的盘子,摆弄起慕言的早饭。
也不知慕言何时偷偷摸到了自己的身后,轻轻将她的面纱揭下,忽地刮来一阵微风,吹得她发丝凌乱,也将那块多年未曾揭下的面纱悄悄吹走了。她梳理着发丝转过头来,轻轻一笑,刹那间,天光云影仿若静止,天地之间只有她的笑容才有意义。
慕言看着这张脸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轻轻伸手帮她把发丝理正,默默不发一语。过了好半晌,慕言心中的不真实感再度作祟,终于开口,“玖玖……这么多年来的事情,当真是真切地发生了吗?”
“还有什么事是发生过又不曾存在的吗?”她轻轻挣脱了慕言,转身想要去捡那个飘到角落的面纱。
慕言从背后将她拉住,“以后不必再戴面纱了……”
玖玖怯怯地回头看着慕言,“是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立刻添了句“那真是太好了。”
“你还是不相信我吗……”他静静地在桌边坐下,“我以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们了……”
“不是的……”玖玖也在一旁坐下,“我只是同你一样,感觉有些不真切。”
慕言笑了笑,“如今我容貌恢复了,又立了奇功,国中万人敬仰,没有人敢对你我不敬,这就是真切!”
“你慢慢吃,多年没出过这院子了,我先出去走走……”玖玖走至门口,“夫君,晚些时候我带些酒回来,与我共饮一杯可好?”
慕言望着门前的玖玖,天光仿佛是最好的布景,衬托她绝美的身姿。“当然好……”,他只是痴痴地答到,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随着门扉缓缓紧闭,慕言又回到了这个人间的小房子,面前有着一碗白粥几样小菜。他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像个刚出狱的死囚,吃什么都是人间绝味。
用完了早饭,慕言也早早出门去上朝了。依然是往常一般的“有本启奏,无本退朝!”,龟甲国这个大机器,照着齿轮设定好的啮合方式嘎吱嘎吱地继续运转,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退朝之后,群臣照旧围着慕言,不断提醒着慕言切勿忘记昨日的话语。慕言一拍脑袋才想起,昨日兴头一起答应了许多酒局饭局,心道这下可好,得想个办法推了去。但无论如何,中午这一局是无论如何都得去了。
慕言中午的表现可比昨日要谨慎得多,滴酒不沾,宛如往昔那个不苟言笑的慕大人做派。群臣见了他这般表现,想也是厌倦了这样的事情,不论带不带面具,他依然是那个铁面尚书。
饭局散了已是午后时光,慕言漫步到了明日茶楼,如往常一样独自坐在风致间内饮茶。易笙闻讯赶来,“慕大人,你可是许久不曾来了?”,他轻敲手中折扇仿佛要教训慕言一般。
“近日公务繁忙,抽不出身,你呢,近来如何?”慕言给易笙沏了一杯推至他面前。
“我早有听闻,近日里茶楼谈论的,都是你的事迹,当真好不威风啊!”易笙没有饮茶,只是半讽半问地说着,“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汲汲于名望的人。”
慕言又饮了一杯,“自从当年踏进这茶楼开始,我就是了……”
“慕言,你可曾后悔?”易笙盯着慕言的眼睛郑重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