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节帅,孤的祖父曾与令兄于鄜州同誓破贼,为唐廷讨伐黄巢反军。沙陀与党项也早有渊源,而孤霸业有成,也因祖父、父王为唐室东征西讨,方才带领族民迁徙至中土有了安身之所,这也与党项诸部过往经历大同小异。
虽然我等受唐廷赐封,得以封王建制,亦或统掌一处藩镇,可是在不少汉人眼里,你我也仍不过是狄夷外族。而我晋国治下,沙陀、党项、汉儿、回鹘、吐谷浑、栗特...无族裔之分,唯才是举,与诸族各部能得以自治共存......”
眼见李思谏脸上神情的变化,李存勖大致能确定他内心也已有所动摇,遂又趁热打铁的说道:
“吾辈即便不是汉儿,孤也实无意挑拨党项...乃至其它族裔与中土汉人对立。可是我等归附中土,尽忠于唐廷。试问又有多少人仍视党项为外族异类,口中宣称什么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就算我沙陀当初是自西域迁居至晋地,也是凭着为唐廷立下彪炳战功,而争来的权力。然而今时今日,也不免仍有人视我等为外族异类。当年唐朝太宗皇帝便曾有言:中国百姓,实天下之根本。四夷之人,乃同枝叶。李节帅与诸位族长,可又愿意做一旦为中土王朝忌惮,便要被剪除的繁枝散叶?
而魏帝也有夷夏之防,更要削除节度权势。而党项诸部权掌一处藩镇,才是族民立足之本。我沙陀虽归化汉唐,不但对待治下汉民一视同仁,也更能体谅党项等诸多族裔处境...却不知节帅如何作想?”
看得出来李思谏也有些意动,而在场除了他拓跋部之外,其余细封、费听、往利、颇超、野辞、房当、米擒七部党项首领,基本上对李存勖所言有三种不同的反应。
有的人面面相觑一番,最终仍是不由把眼望向李思谏,毕竟所部族人在定难军治下安住,到底倾向魏、晋哪一方,他们还是要以拓跋部马首是瞻;
也有些首领寻思晋王所言的确在理,无论是雄踞中原的魏朝,还是其他割据政权,君王节帅,只怕有不少也都把党项看做是需要提防的外人。而与权力中枢以沙陀为主的晋国亲近,彼此同气连枝,也更能确保定难军五州之地仍由党项人做主;
可还有些人冷眼旁观,觉得魏帝李天衢未必就一定会削藩夺权,意图打压约束党项诸部。晋王这番言语,也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说一千、道一万,他也不过是要拉拢我等倒向晋国。可是沙陀人也好、汉人也罢,我党项到底还是要仰他人鼻息。
魏、晋两大国对持角逐,说白了还是要利用我党项对抗另一方...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我等又为何不投从更为强大的魏朝?
而李思谏思忖良久,终于还是对李存勖言道:
“大王真知灼见,也甚是在理,只不过...魏朝兵多将广,治下百姓浩穰,诸国各藩上表臣服,如今更是拓疆至河西之地,鄙镇民寡兵微,当然也怠慢不得...否则落人口实,倒要让魏朝有了兴师问罪的名义。
诚然正如大王所言,而且按汉人那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谁又知道新朝会如何安置党项诸部?我等早已于定难军五州之地安家落户,也终究不能一直如寄人篱下那般,惶惶而不可终日。只是魏帝到底如何作想,眼下犹未可知,而涉及我定难军日后处境,到底事关重大,是以大王还请容下官多考量一段时日......”
李存勖听了,脸上倒露出爽朗的笑意,随即端起了酒碗,又豪声道:
“那是当然,李节帅也当深思熟虑才是,孤今番前来,本为与党项诸部族长多加亲近,正事以后再详议不迟。来!且先干了这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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