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回生十三岁的那年,从学校回去后一身是伤,看她的目光皆是恨恨,她问,他不说;她去学校打探,他恼羞成怒:‘为何要去学校丢人现眼?’那一次,是纪忞翀离开她世界后,她第一次心痛。她已经问清原委,知那些孩子嘲笑戴回生没有父亲……她独自坐在家里头的老旧的布沙发上,听壁上的钟走得滴滴答答,心一点一点变空,脑中反反复复的,皆是六岁的戴回生奶声奶气地同自己说:‘妈妈,我不要爸爸,我只要你,回生有妈妈就够了,妈妈,我会对你好的,一直一直……’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只是眼角沾了泪花。
不过孩童的一句玩笑话,她竟是当真了。
从此,他们母子,有了隔阂。
她对镜而望,才三十多岁的人,竟已生出华发。
戴回生十八岁的时候,考上了全国最好的XX大学,风发意气。临去校的时候,她为他收拾东西,边是絮絮叨叨:‘这是麻糖,你从小就欢喜,带着些,去学校给同学分了吃;这一套衣服,妈妈给你新买的,你穿着一定帅气;这本《鲁迅全集》,你不是一直想买么,妈托了人,给你买着了,放你箱子里啊……’戴回生应她:‘托了人?托了哪个男人吧?是不是那个罗德福?这么多年,你们一直有联系,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一下僵住,不敢置信地去看戴回生。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恨自己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却不曾想误会如此之深,那么多年过去,罗德福早已成家,只是偶尔相帮,也是看在邻里的份。她唤他的乳名‘生生!’戴回生却只是将戴絮兰之前放在自己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了出来。
临走的时候,戴回生只是同她说一句:‘我很高兴,能够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家!’
她连送别的权利都被剥夺,她努力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可她言语苍白断续,总归被戴回生高亢激烈的声音给盖过。
她去送别了,躲在车站的角落间,小心翼翼避开戴回生的目光,恍若做贼一般。
远远,她看到自己儿子眼中的那种神采,嘴角的点滴笑意,和几个同学告别时高谈阔论的傲气……这样的戴回生,让她有几分陌生。
火车开动,她从角落走了出来,疾步而前。那一节节车厢在她的面前呼啸而过,她想挥挥手,手只抬了半截;她想喊一声戴回生,可话只哽在喉。
火车离去,连影都不见,她在川流的人群之中,站了许久……”
石昆砚说至此,言语也颓然而开。
沈从星轻声去问:“戴回生是误会戴絮兰不检点吗?那是他的母亲啊!那戴絮兰也没解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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