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英没有去见那个身着官府,有了官威,也有了胡须的马伯年,而是回到家中,变卖了所有的东西,建起了现在的这座丽人坊。
“那后来呢?王淑英与这个马伯年还有没有见过面?”
“见过的。”于安静静地看着那个墓坑:“就在丽人坊声名鹊起的那一年,马伯年的儿子不见了。马家找了他很久,都没有找到。又过了一年,马伯年的小儿子也无辜失踪了,只是这一次有人看见,马伯年的小儿子是被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给带进了丽人坊。”
“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丽人坊后院的那个水塘里。哦,现在的丽人坊已经没了水塘。”
“淹死的?”
“不知道。”于安轻轻摇头:“讲这个故事给我们听的人没有说。她只是告诉我们,那孩子死的样子很邪乎。他下半身被埋在淤泥里,上半身趴在泥土上,双手紧抓着淤泥,四周全是抓出来的痕迹。那个样子,不像是被人抛进水里淹死的,倒像是被水里的什么东西给拖进去的。”
“一个小小的水塘里,能有什么东西?”
“另一个孩子。”孩子那两个字,于安咬得极重:“人死不能复生。这孩子虽是死在丽人坊的,马伯年却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儿子的死就一定与丽人坊有关,更拿不出证据证明是王淑英害死的自己儿子。面对王淑英,他心中其实是有愧的。他强忍悲痛,让捕快将儿子的尸身从淤泥中挖出来,但奇怪的是,那些人无论怎么拖,都拖不动这个被半埋在淤泥里的孩子。”
“是有些邪门儿。”
“马伯年不忍心,于是喝止了那些动作粗鲁的捕快。他脱下外衫,走到儿子跟前,用双臂抱住了儿子的上半身,嘴里念着:乖,跟爹爹回家!低头时,他看见了一样东西。一根缠绕在儿子脖颈上的黑色的线。他用手去拉扯那根线,发现线上的黑色脱落了。
原来,那些黑色是沉积在水塘里的淤泥,那线原本是白色的。马伯年认得那线,那是他亲自给大儿子买的放纸鸢的线。大儿子失踪时,手里拿着的就是那只纸鸢。
他趴在淤泥上,手顺着那根线摸下去,碰到了另外一只熟悉的小手。
那个一年前失踪的马伯年的大儿子也被埋在水塘里。从现场来看,他的弟弟,很像是被他给抓到淤泥里去的。”
“然后呢?”
“马伯年疯了若只是发现了一个孩子,他或许不会做什么,可眼睁睁看着两个儿子的尸身从丽人坊后院的水塘里挖出来,且两个儿子都死的那样惨,他根本就控制不住。他疯子一样的冲到王淑英面前,质问着是不是她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王淑英却只是笑着问他:接二连三的失去自己最爱至亲的这种滋味儿好吗?马伯年大叫一声,当着众人的面抽出了捕快的佩刀,砍在了王淑英身上。”
“杀人偿命,这马伯年也要被抓住坐牢了。”
“嗯,他是被抓了,而且被判了斩刑。马家因为马伯年的死,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跟当年的王家也没什么两样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一桩是非,竟不知该说谁对谁错了。”
“是啊。若是马伯年的姨妈没有带着冯素素去马家做客,马伯年就不会遇到她。如果冯素素没有缠着马伯年,马伯年兴许就不会喜欢上她。马伯年如果没有喜欢上冯素素,他会依着婚约在王淑英十六岁那年娶她过门,王淑英的爹娘就不会因为被悔婚退亲郁郁而终。王淑英也不会因为爹娘的过世,恼极成恨,用发簪刺伤马伯年。马家也不会因为儿子受伤,就将王淑英给送到牢里。王淑英也不会因爱生恨,害了马伯年的那两个孩子。说起来,这一切的悲剧,竟都是因为马伯年而起的。”
“自个儿的一生,无论经历过什么,到了别人嘴里,也只是个讲来听听的故事罢了。”刑如意盯着棺木上的那半只猫:“这后面是不是还有别的故事?”
“有,只是不如前面这些精彩。”于安也将目光落到了那半只猫身上:“掌柜可曾听过丽人坊闹鬼的事情?”
“是王淑英吗?”
“不知道,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而活着的人都只是听说,谁也没有见过。”
“跟后院水塘有关?”
“嗯。”于安点头:“听丽人坊里的老人说,那个水塘里有东西,当乌云遮住月亮的时候,那个东西就会从水塘里爬出来,而当那个东西消失的时候,丽人坊里同样也会有一个姐妹失踪。最后,那些失踪的姐妹全都被从污泥里挖了出来。她们的样子就跟马伯年家失踪的那两个孩子一模一样。大家都说,藏在水塘里的那个是王淑英。为了安抚她,坊中姐妹凑了银子,将她葬在了这里,还去请法师雕刻了墓碑。马王氏淑英,这大概就是她想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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