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王胡子说什么都不会答应那个人做那种事情。
报应!
这一定是报应!
就因为他答应了那个人,做了那种事,所以老天爷惩罚他。先是夺走了他的大儿子,紧跟着又夺走了他的小儿子。
他站在小儿子的棺木旁,听着妻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说不清是愤恨还是懊悔。
“都是你……都是你……”
妻子一边抽泣着,一边用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借着扯拽他的力量站了起来。
王胡子看了一眼妻子。
她满脸泪痕,眼睛红的吓人。他张了张嘴,很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来。
“你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是你,都是你,是你干的那些缺德事儿害死了咱们的儿子。现在好了,就剩下咱们两个了。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干脆……干脆将我一起害死得了。”
王胡子的嘴又张了张,喉咙里有些发干。他轻轻蠕动着喉结,从胸腔里发出沉闷的呜呜声。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自己对妻子说:“别着急。”
妻子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她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王胡子,浑身颤抖着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王胡子的喉咙更干了。
“你方才说什么?你是巴不得我跟孩子们一起死是不是?”妻子又问,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王胡子看了妻子一会儿,慢慢地将手抬起来覆盖在妻子的手背上,跟着眼皮半耷说了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王胡子看着棺木中沉睡的孩子,握紧了拳头,还没有修剪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要活着的。”
“这就是你心里想的?”
妻子问着,颤抖中还夹着一丝绝望。
王胡子抬头,他从妻子眼睛里看到了除了绝望之外的另外的一样东西。怨毒,就像是看待仇人的那种,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给吃了的那种。
错觉,一定是错觉!
王胡子舔了舔嘴唇,发觉自己的喉咙更干了。
当妻子打算将自个儿的身子背过去时,他忙又说了句:“我……是迫不得已的。”
妻子盯着他,眸光冰冷,声音里也没有了往昔的那种温度。
她说:“你应该去死,这个家里,这个镇子上最应该去死的那个人是你!”
“你再胡说什么?”
王胡子感觉到了一股凉意,手握的更紧了。
“如果你早点去死,就不会连累我们的孩子。”妻子用手指着棺材里的小儿子:“你看看他,你好好看看他。他还那么小,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给害死了。亏他还叫你一声爹,你却要了他的命。”
“他也是我的儿子!”王胡子的眼圈儿红了:“我只是……只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妻子冷笑:“什么叫没有办法?”
“我……”王胡子看着妻子,嘴巴微微张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被抑制着的哼哧声。
那件事,他不能告诉妻子,至少眼下还不能。
王胡子是个盗墓贼,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但没有人知道,王胡子为什么要做这种缺德的事情。
王胡子第一次去扒人坟墓是因为冷。寒冬腊月,四处透风的家里连一块多余的布都找不出来。那年冬天,镇子上最有钱的马家死了一个小妾。因为生前比较得宠,所以葬礼办的也挺风光。王胡子跟着出殡的队伍从镇子上一直走到了郊外。原本,他惦记着的只是那些吃食,可不知怎么的就将小妾刚刚堆砌好的坟墓给扒开了。直到他看见那个躺在棺木里,穿着一身绫罗绸缎的小妾时,他才明白过来,他扒坟是为了她身上的那些衣裳。
女人穿的,且还是死了的女人穿的。可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在活人衣不蔽体,快要冻死的时候,穿女人的衣裳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王胡子庆幸自己的瘦弱,因为再长一分,那小妾的衣裳就套不到自个儿身上了。扒小妾衣裳的时候,他顺带着将她身上的那些配饰也给摘了下来。拿到典当行,才知道,死人身上的东西也挺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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