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珅身居高位,并不需要考虑太多微观层面的东西。
他更多的关注“道”的层面,而非“术”,更多的在乎“战略”谋划,而非“战术”技巧。
越是这样,严珅越要谨慎。
因为,往往他一个小小的改变,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实,为户部增收,严珅的办法有很多,其中效果最明显的,无疑就是制度改革。
例如,他熟悉的税制改革。
严珅通过这几个月的熟悉,发现到大侑朝走私泛滥是常态。
所以,他才会在荆州府提出“公私合营”的方案,与这些走私贩子,即徽商,合作共赢。
但是,大侑的税制混乱,这仅是冰山一角。
大侑朝的商业税收混乱到什么地步?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数不胜数的苛捐杂税,数不胜数的盘剥喝血!
更重要的是,各处收税站征税的随机性也很大,什么物品需要征税,税又该如何征,完全由征税官员随意做主。
明洪武时代,为明确土地的权责划分,编制了鱼鳞图册,成就了高度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国家的经济基础。
但如今,税制糜烂,商税田赋已然是混乱不堪。
税赋怎么征收?
遇到好说话的征税官员,只会对应税商品征税。
若是遇到心黑的征税官员,连你自带的食物、运货的马车、身的衣服,甚至呼吸的空气都会一一征税!
弱小,就是原罪。
用后世专业税法用语来讲,就是赤裸且疯狂的复合计税。
什么全面“营改增”,什么增值税进项转出,什么消费税从价从量,什么累进所得税定额定率,在大侑的税制面前,都是弟弟!
大侑税制如此盘剥,售价只有一百两银子的货物,从出发站运到目的地,却往往需要缴纳三五百两银子的税,无论是百姓还是商人,又哪里能受得了?
不走私又有什么办法?
人总要活下去。
大侑商民,在自己的土地,被一群大侑自己的官吏,逼得去走私!!!
天下苦税制久矣。
事实,由于税收混乱、走私泛滥的原因,大侑朝每年征收到的商业税,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五万两白银!
三十五万两白银,看起来不少,但严珅根据各方面的数据资料来估算,近些年来,仅仅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商路,每年走私的棉布,总价值就不下七十万两白银!
若是对这些走私棉布进行抽税,仅仅货物税、船钞、抽分、货物堆放许可税这四项,就有近十万两白银的税收!
这还仅仅只是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航路!
这还仅仅只是在单论棉布这一项货物!
这个时代,商业税真正应该有多少?
对严珅而言,还是一个谜,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然而,全面整顿税制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严珅放弃了。
这种改革,耗费时间太长,无法在一个月内见到成效不说,它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实在是太多了。
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满天下的走私商人、每年都能收到一大笔孝敬银子的中枢大员,都是如今税收混乱的受益者。
现在,严珅还没有脑热到,要与天下为敌的地步。
不是不行,而是不能,更是不愿。
全面改革是好,但也不能过分。
毕竟,已然有不少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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