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云水为天京城带来了数之不尽的物资、珍宝与人才,连续数百年天下之心的地位让这座雄城在繁华之上又多了一分骄傲。
夜色悄悄地从西面的高山上倾倒下来,迅速地将城中的亭台楼阁、酒旗店招淹没成一片灰暗。
但聪明的人们自有办法,各色的灯火点亮,用火光和明亮抵御着黑暗带来的恐惧。
可曹选的马车之中并没有灯火,他也不愿撩开马车的侧帘让一束光照射进来,于是,便只能这样在马蹄和石板路的碰撞中,静静沉默,静静恐惧。
天京城中,只有屈指可数的极少数人知道,国师平日里都不在国师府,而是在云水上游的一处宅院之中,这极少数人自然包括曹选。
当马车停下,车夫将帘子掀开的时候,宅院门口素雅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心安定了不少。
国师荀忧,智计无双。
曹选同样清楚这座看似普通的小宅院有着多么恐怖的机关和守卫,他司闻曹统领的身份也不能让他在这里畅行无阻,不过能得到些优待罢了。
偏厅之中刚端上热茶,国师的弟子就已经前来通传。
置身于此,曹选的心中竟然安定了许多,看着眼前俊朗挺拔的少年,他微微一笑,“林逸,许久不见,你又长个了。”
被天京城中诸多高层贵人一致看好的少年脸上并无一丝骄傲,反而有些羞涩,听见曹选的话,竟还有些脸红,恭谨道:“曹统领别取笑我了,家师正在书房等您呢。”
曹选哈哈一笑,在林逸的陪同下到了书房。
望见书房外挂着的两盏灯笼,林逸止了步子,曹选自行过去。
曹选这还是第二次来到国师的这座宅院,但有些规矩还是记得。
穿过摇曳的翠竹,走到书房,没有敲门和请示,径直推开半掩的房门进去,国师荀忧正望着墙上硕大的天下形势图发愣。
在曹选脚步踏入的一瞬间,荀忧也转过身来,微笑道:“曹统领难得登门,定有大事。”
曹选的神色已经变得肃穆,沉重地点点头,从怀中抽出那封密信,双手递给荀忧。
“司闻曹蜀国分部统领卫红衣,国师可还有印象?”
荀忧略一思索,点点头,“是个有趣的人。”
曹选没去纠结荀忧所说的有趣是什么意思,略带焦急道:“这封密信就是卫红衣用最快的急递送到我那儿的,上面说发现了一个蜀地的孤儿身旁居然一直有天机山的嫡系在一旁遮掩陪伴,更关键的是,邹荷曾经出现在他身旁很长的时间。”
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国师拆信的速度便陡然加快,抽出信纸,快速地看着,看完一遍,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第二遍,神情并无太大波动,只是紧蹙的眉头显示他的内心也并不平静。
曹选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等着他来这一趟需要的结果。
荀忧缓缓抬头,眉头已经舒展开来,笑容重回脸上,“仅凭戴家一个小小消息就能推衍出如此庞大的内幕,让卫红衣坐镇蜀国,的确是个好决定。”
曹选点头称是,心里却在焦急地等待着国师的吩咐或者是指点。
荀忧看了他一眼,“你这令那些黄紫贵人无比胆寒的司闻曹统领,就这么一个消息就让你心境不平了?”
曹选郑重道:“事关国本,曹选委实不
敢有丝毫大意。”
荀忧却微微瘪了瘪嘴,“不至于不至于,你可以回去了,消息既然交给我了,我自会去安排。”
曹选满脸惊愕,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荀忧又道:“陛下那边你也不用再去禀报了,我明日亲自去与他详谈。”
曹选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某个关键,背后忽然冒出冷汗。
荀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明白了?司闻曹是陛下的司闻曹,你既然觉得这个消息无比重要,怎么会不第一时间告诉他,而是跑到我这儿来了,曹选啊曹选,方寸不该乱到这样的程度。”
曹选连忙跪地,“国师救我!”
荀忧将他扶起,“何至于此,赶紧进宫去,把该说的都说了,另外告诉陛下,我明日进宫觐见,在此之前请勿先有动作。”
曹选望着国师深邃的双眼,安定下来,接过国师递回的密信,躬身致谢之后,飞速地跑出宅院,马车再次快速地启动,目标是那威严的皇城。
荀忧望着曹选远去的身影,慢慢踱步到书桌旁,铺好一张雪白的宣纸,提起笔来,将刚才那封密信一字不差地写了下来。
抄到最后,手微微颤抖,更有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晕开了一片墨色。
荀忧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儒雅清秀的面容,那张脸微微有些病态,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秦陵啊秦陵,我实不如你。”
“你这一落子,我竟十余年后才能看透。”
“你本不必死,却要用死来走活这一步棋,我输得心服口服。”
荀忧吩咐林逸取来一壶酒,然后飘飞到了屋脊之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似乎这样的夜晚,很适合独酌。
也很适合怀念。
于是他在今夜想起了很多他强迫自己不去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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