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
“正是。”
“他在哪?”
“眼下在猫尾。”
遥用手指分开额前的刘海,露出她那标志性的略带倦懒的眼神。
我品着手里的酒,咽下时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声音。
“你父亲在猫尾酒店?你独自来找我?”
“有什么问题?”
“问题倒也谈不上。”我说:“只不过,这种情况下,一般不都得由父亲带着女儿上门么?我是说,对他来说,毕竟我可是一名陌生的男人。”
她嘿嘿一乐,用左手支起下巴瞅我。
“难道你还能把我怎么了?”
我撇了撇嘴。
“我爸算不得什么新潮,也绝不是什么老古董。事实上,得知我要来找你,是他主动请缨,要求我带他来的。”
“那么,他为了什么想见我?”
“还能为了什么,当我和他说了关于姐姐的猜测,并说明了你可能会一探缘由,他便提出想亲自见你。”
“那么,明日便前往猫尾。”
她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专心地饮黄酒。酒并不算多,但对于不常喝的她来说,似乎非常痛快,以至于让我再添一壶。
“喜欢北野武?”我问她。
“什么?”
“北野武,《向死而生》。”我指了指茶几上趴着的读本。
“哦,只是在你的书架上看见,顺手拿来翻而已。”
“如何?”
“不赖。话说,我只是在相关报道上得知他是个率性而为,并多少有些好色的导演。没想到电影之外,他过着那样的生活。尤其是年轻时对死竟然有过如此深刻的认识。”
我点点头。
“喝得酩酊大醉,然后骑摩托车撞得飞起来,落在反向车道上摩擦数米,随时都可能被往来的车辆轧得粉身碎骨……我想,不论是谁,假如当真经历过他那样的车祸,多多少少都会对死进行一番思考。与众不同的是,北野武还在上学时就认真考虑过生死的问题,并得出了自己应当辍学、改去说相声的结论。”
她琢磨着我的话,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或是灌下肚的酒劲上来了也未可知。
“真的呢,关于自己生死的话题,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我微笑地看了她一眼。
“关于生和死的话题,我书架上还有另外一本书,《蛤蟆的油》,黑泽明写的,或许更深刻。”
“哦?怎么写的?”
我摆弄了一阵茶几上的酒壶。
“黑泽明原来有位极具才华的哥哥,由于读了阿尔志跋绥夫的《绝境》,常对黑泽明说要在三十岁之前死掉,因为人一过三十岁就只能变得丑陋。后来,他哥哥果然在三十岁之前自杀了。”
遥用意外的眼神看我,撅起了嘴。
“他说的这话也许不错。”
我看了看她,继续说道。
“至亲在自己面前生生离去,本身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而对于黑泽明来说,另一件事情或许更为残酷。”
“什么?”
“就在哥哥自杀之前,母亲曾担心哥哥有关‘三十岁之前死掉’的言论,特意向黑泽明打探哥哥的生活状态。黑泽明回答了一句:‘越是动不动就提死的人越死不了’。”
遥似乎为我的话感到惊讶,她微张着嘴,很长一段时间里没说话。
过了半晌,她回过神来。
“我想,黑泽明说那话,多半是为了安抚忧心忡忡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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