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折腾,足足到了天黑他才摸进自家门,着实把老母亲给唬了一大跳。
“你不是写信回来说衣锦还乡吗?这大晚上的是唱得哪一出啊?”曹老太待看清来人是谁,惊呼道。
内衣外穿,灰头土脸,抱着几株笋,跟做贼似地黑灯瞎火摸进了院子,这搁谁都得吓一跳啊。不过老曹是有经历的人,想起去年这时候在碧海国大街上还穿过露脐装呢,这内衣外穿又算个啥。
“娘,那个臭小子呢?”老曹假装没听见母亲盘问,扯开了话头。
“呃……出去了,说是去隔壁县城的朋友家去住几天。”
老曹本能地觉得曹老太在说谎。
老娘护孙子向来护得紧,准是又在替他遮掩什么。
父辈和祖辈围绕孙辈之间的交锋永远是斗智斗勇的长期过程。其中分寸的把握不仅需要积年累月的摸索,还要敏锐的判断能力。
在老曹足足盘问了曹老太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成功地得知了自己的儿子坐着马车去万桦帝都的事儿。
不过曹老太也没有完全败下阵来,她坚持说只是陪个朋友去万桦帝都,丝毫没有提到这个朋友就是县太爷的事儿。
要知道李青天可是个好人,如今儿子已经是副统领了,万一见了李青天拿官阶压他欺负他,那岂不是以怨报德了?这种事儿我曹老太虽是女流之辈也是不会干的!
老曹一听儿子去了万桦帝都,简直是心急如焚。
他倒不担心儿子路上有什么凶险,儿子有几分武艺他很清楚。只是老娘说的这个朋友到底是谁?自己不在家的日子里,到底儿子交了什么狐朋狗友?以至于放着正经学业不努力,却偷偷溜去万桦帝都去?
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太埋怨老娘。
老曹换了身干净衣服闷闷不乐地辗转反侧了一夜,还是打定主意天一亮就找匹马亲自追上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曹老太听说儿子这就要走,极不情愿地替儿子备好了干粮清水,她暗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追不上孙子和李青天最好,省得见面又是一顿臭骂。
老曹见曹老太慢吞吞地拾掇好的行李,还得老娘是舍不得自己走,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好容易回乡探亲,才睡了一夜,确实不像话。
可这还不都是因为这混小子?!
老曹刚上马,忽然想起件事来。
“娘,有啥事儿就叫人递个信到泾州府去,李卓那小子如今发达了,有什么事儿定能帮得上。”
说完,鼻头正有点发酸,曹老太这边变戏法似的又拿出四五个包裹来。
老曹一愣,“这都是啥?”
“有红豆,绿豆,小米。哦,对了,这儿还有几根玉米,软糯得很。嗯,还有你爱吃的核桃,都替你剥好了。还有这是炖肉用的十三香调料。这个你们那边儿未必能有。”
老曹哭笑不得,万桦帝都还能没玉米?
可待要推辞,曹老太又不依了。
“都是好东西,能占你多大地儿?好歹是马驮着又不是你驮着。再说了,又不是都给你吃的,到了帝都我的好孙子还要吃呢。”说着,曹老太又把脸一沉:“记住啊,见了孩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又
变眉变脸地骂!瞧你成天那张凶巴巴的脸,搁谁愿意听你的啊?你见过孔夫子扯着嗓子骂孩子的吗?”
“没见过没见过……”老曹顺从地应声道。
我连孔夫子都没见过。
于是老曹骑上马就急急地往西追去。他骑的是马,曹习文坐的是车,不过两日,还真就被他给追上了。
老曹本来见着这几辆马车还不确定,结果老远路就听见儿子从车中传出来的爽朗笑声,笑得还是自己的窝囊样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了,所以拦在车头那一吼声,使出了十足的力气。
曹习文下车一见,果然是老爹正横马驻足,脸上的麻皮都快扭成疙瘩了,顿觉不好。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爹会从天而降,只得讪讪地问道:“爹,如何恁得巧,能在这里撞见?”
“巧个屁!”老曹一喷唾沫星子,已是心中火起,高声斥道:“我不在泾州的日子里,料想你祖母也看不住你。放着正经学堂不去,却交得这什么狐朋狗友!还要去万桦帝都?圣贤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整日不是舞刀弄枪,就是与这些游手好闲之辈混在一起,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
一席话,连带把轿子里的李重延都骂得满头狗血,要不是看在是曹习文亲爹的份上,这李重延只怕早就忍不住跳出马车回敬他了。
李重延想了想,怎么说都是答应了父皇不能露馅儿,何况也不想在这个节点上让曹习文知道了自己的太子身份,于是清了清嗓子,在车内应声道:
“在下新阳县县令李重延,劳令郎沿途护送,并非什么游手好闲之辈!”
老曹与李重延当初在碧海国是朝夕相处了不少日子,彼此间的声音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当下一听,差点没吓得跌下马来。
他只道自己是听错了,恰好前面那辆马车上闻声赶来了王公公,见了老曹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老曹再笨也反应过来了,没想到老娘口中的那个拽着儿子去万桦帝都的朋友就是当朝太子李重延!
乖乖隆滴冬!这下动静大了。
既然太子自称是新阳县令,那一定是不想暴露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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