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东有些尴尬,但没指出对方的错误,这种错误在所难免,毕竟孩子随母亲姓的很少,他接了烟问道:“陈总,怎么有空过来?”
陈茜本来称呼范东和傅冬梅大哥大姐的,赵光辉自降一辈,这是铁了心要和傅平安称兄道弟了,她也不纠正,解释道:“大叔,这是我老公,赵光辉,我们来是……”
范东拿烟的手抖了一下,竟然是赵光辉,十几年前自己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居然没认出来,这可是淮门道上真正的大佬啊,居然称呼自己一声叔,还提着礼物登门拜访,这是怎么话说的。
“平安受伤了,不严重,我觉得要给咱家里说一声。”陈茜说道,“头上缝了几针,没啥大问题,现在医院躺着呢。”
范东松了一口气,一没死,二没残,男孩子混社会挨揍受伤很正常,就算破相都无所谓,又不靠脸吃饭。
忽然门帘一掀,傅冬梅从里屋出来的,她多年练就的本领,别管麻将声多嘈杂,总能听到外面人的对话,听说儿子受伤了,当妈的哪还能坐得住,她连马上就要和的牌都不管了,盖倒面前的牌出来问:“咋回事,车祸还是让人打了,住哪个医院?”
陈茜说:“大……大姨别急,人没事,头被啤酒瓶砸破了,皮外伤。”
“哪个龟孙砸的!”傅冬梅火气蹭的上来了,儿子那么乖,居然有人打他,这口气咽不下去,必须马上立刻骂上门去。
陈茜说:“他自己砸的……平安为了护我,当着张彦军和王三宝的面拿酒瓶砸自己的头……”她有些说不下去了,昨夜的一幕呈现在眼前,她担心再说下去自己会哽咽,本来陈茜是个心如铁石的女强人,但是赵光辉回来了,她就没必要再强悍下去,当年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大学生又回来了,感性脆弱,还喜欢哭。
“到底是我儿子!有种。”范东忍不住一拍柜台叫好,这些名字他都熟,江湖大佬嘛,但是淮门老人谁知不到他们的底细,王三宝当年外号王骚包,八几年投机倒把进去的,出来后给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外号公爵,手上多少人命啥的,其实就是个撞了大运的老流氓罢了,至于笑面虎张彦军倒是一号人物,堪称奸雄,儿子小小年纪就敢和他们叫板,前途无量啊这小子。
傅冬梅劈脸给了范东一记耳光:“什么有种!有什么种!你给我在这看店,我去医院看看。”说着打开抽屉,搜罗了一叠零钱装进包里,又冲里屋喊了一嗓子:“红姐你替我打一会,我出去办点事。”
赵光辉和陈茜对视一眼,点点头,带着傅冬梅上车,直奔医院,一路上傅冬梅絮絮叨叨,说儿子如何学习好,如何老实不惹事,听的陈茜羞愧难当。
傅平安没料到妈妈回来探望自己,赶紧起身,还想下床,傅冬梅把他按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儿子疼么,傅平安摇头:“早就不疼了。”
“傻孩子,当你妈也傻啊,哪能不疼,缝了得有不少针。”傅冬梅看儿子的脑袋包扎的像个木乃伊,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
赵光辉和陈茜有些尴尬,推说去找医生问问情况,就退了出去,把病房留给母子俩。
傅平安说:“妈,你吃苹果么,我帮你削。”他的三刃木905没有见血,倒是削了不少苹果,傅冬梅一见这么长的刀吓了一跳:“平安,你现在身上带刀了?”
“前天夜市买的,削水果用的。”傅平安掩饰道。
“削水果用这样的刀?我看杀猪都够用了。”傅冬梅苦口婆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儿子,别瞧不起你妈,你妈妈我当年也是混过的,淮门九龙一凤,你听说过么?”
傅平安一惊,没想到老妈当年也叱咤风云过。
傅冬梅说:“九龙一凤的那个凤,就住你姥姥家隔壁,比我大四五岁,我经常跟她混,她最喜欢穿一双白色田径鞋,人称小白鞋,八几年那会儿可风光了,后来怎么样,严打全给抓了判了,一凤流氓罪判了二十年,好歹保住一条命,九条龙全都枪毙了,你爸爸那会儿刚上班,是厂里拿实习工资的青工,也整天在外面瞎混,到头来落得什么下场你也知道,混社会,一百个人里面只有一个能出头,你妈太清楚了。”
傅平安无力反驳,老妈竟然是比老爸还资深的老江湖,几十年来风风雨雨,早就参透了江湖的真谛,混江湖,不如走正道。
见儿子在沉思,傅冬梅趁热打铁:“这两口子我看了,是讲究人,但咱们清白人家的孩子,没必要跟他们一条路走到黑,别看现在风光,有钱,等哪天再严打,都跑不了,咱是社会主义国家,容不得捞偏门的。”
傅平安无力地辩解:“茜姐都是正当生意,不是捞偏门。”
傅冬梅说:“正当生意用得着你一个开车的和人家玩命?啥也别说了,这世界,谁也不欠谁,等你伤养好了就把这份工辞了吧。”
难道用四个啤酒瓶砸脑袋换来的江湖地位就这么付之东流?傅平安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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