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礼看向沈润玉,润玉摇了摇头,沈昌礼冷语道:“大妹妹、四妹妹不及陆家表妹金贵,在祠堂跪了一宿了滴水不曾沾得,玉儿心念姐姐们却是没这闲情陪陆家表妹用饭,还请陆家表妹自己个儿慢用吧!”沈昌礼说完,抱着润玉头也不回地向正房走去。
陆珠华征愣在当下,这位表哥言语中的不屑与厌恶,她感受得明明白白。但是为了什么呢?她自出生从未到过扬州,也不曾与其有过什么交集,便是与祖母的日常通信中也不过只提过有几位表哥以及表哥们的名讳罢了,表哥如何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
陆珠华心中觉得有些委屈还有些莫名的气愤,虽是表的,到底自己也算是他的一个妹妹,表哥如此态度且不说是尚有几分血脉的亲戚关系,便是对陌生人如此态度也是过份了些。
一边的高氏看着陆珠华征愣的一张小脸,压了嘴角的笑意和陆珠华道:“珠儿莫生气,你二哥哥一向如此,习惯就好”
陆珠华回过神来,向高氏行了一礼:“珠儿刚来,哪里做得不对的还望二舅母多提点提点”
到底是京都的贵女,倒是比那个短命的小姑子还知礼些,啧啧,可惜是个命苦的,娘亲早早没了,啧啧,爹爹又是个薄情的,啧啧,可惜了。
高氏心中一番感慨,面上也不显,摆出张温和的笑脸来和陆珠华道:“珠儿倒真是乖巧,你二哥哥是个心气儿高的,许是怕你分了你外祖父、外祖母的宠爱吧!莫放心上就是”
陆珠华听了有些茫然:“怕珠儿分了外祖父、外祖母的宠爱?”
高氏眼眸转了一转,又笑道:“珠儿还不知吧?你虽在京都,但却如长在沈家一般,没逢大年小节的,你外祖母就忙着给你搜罗好东西,还有你的三舅舅。你的生日巧了,与你三舅母并润瑾表姐都在八月里,你三舅舅几次为了给你搜罗生日礼物撇下你三舅母几个……你身未在沈家尚且如此,如今你来了,你二表哥担心再不得宠爱,也是有的”
陆珠华更加茫然不解了:“珠儿不过一介小儿,便是个竹蜻蜓就很是知足,哪里要舅舅如此费心?更况且,只需吩咐一句,自是有下人家仆,小厮跑腿的去打理这些小事儿,如何就忙碌到这般程度?”
这小丫头倒是个不好糊弄的,高氏尴尬地笑了笑:“谁说不是呢!你三舅舅如何忙到这般程度,二舅母也是不知呢,珠儿不如等你三舅舅回来,亲自问上一问可好?”
高氏将话题拉回正途:“如今你三哥哥、四弟弟还有你的二姐姐,还在祠堂跪着呢,珠儿只当是可怜可怜他们,与你外祖父说说,让他们歇歇去”高氏说着又拿帕子抹了抹眼角:“都跪了一整夜了,又滴水没进的,再跪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陆珠华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方道:“舅母所遣,珠儿自当从命的,只,珠儿人小言轻的,外祖父自有自己的章程,若是不得如愿,还望舅母莫怪罪珠儿”
倒真是滴水不漏,小小年纪说话竟这般老成,啧啧,这京都来的就是不一样啊!高氏暗自感慨,又摆出张笑脸道:“珠儿哪里的话,你外祖母,外祖父先时最宠爱你的娘亲,如今你娘亲没了,自是最是宠你的,便是你要那天上的星星,你外祖父、外祖母也会想了法子搭了通天的梯子给你摘下来,如今不过是宽了你哥哥姐姐们的罚,这样的小事,只要珠儿开了口,你外祖父自是会答允的”
陆珠华被高氏这般一捧,心中略有些不自在,又不知哪里不自在,只扯了僵硬地笑了笑,就被高氏拉着向正房走去。
正房门口,沈昌礼身子笔直得跪在门槛三尺之外,高氏瞧见了,嘴角扬出一抹笑来又极快速地隐了下去,脸上换上了一副关切的慈蔼模样,疾步走到沈昌礼近前,焦急道:“哎呀,昌礼,你怎么跪这里呢?你这身上还有伤呢,跪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沈昌礼知是高氏也不抬头,只淡淡和高氏道:“二伯母安心,一时半会儿的昌礼还死不了”
“看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哪里就死不死的了,真不吉利”
沈昌礼挺直了身板跪得越加笔直,一双眼目视前方,再不说话。沈润玉拖着个蒲团,迈着小短腿,有些吃力翻过正荣堂对她来说略有些高的门槛,‘蹬蹬瞪’地小跑着到沈昌礼的边上,将蒲团放在沈昌礼身边,气还未喘匀,有些结巴地道:“二、二哥哥,地、地上石头硬,跪、跪这个,不疼”
沈昌礼并不接那蒲团,摸摸了沈润玉的发顶,柔声道:“润玉乖,大姐姐、四姐姐都跪了一夜了,二哥哥才跪这一会儿,不疼的”
沈润玉喘匀了气,听了沈昌礼这一句话,眼睛里又闪出泪花来,转而,两腮鼓起似是下了大决心,转过身又迈了小短腿‘蹬蹬瞪’地跑进正房。
不一会儿,就见润玉又拖着个蒲团,迈着小短腿,翻过正荣堂的门槛,‘蹬蹬瞪’地又小跑到沈昌礼的边上,把蒲团往沈昌礼边上一方,喘匀了气息,方小胖手将不知在哪里的腰线一掐,对着正荣堂大声喊道:“爷爷,你不免了大姐姐、四姐姐的罚,润玉也和二哥哥一起跪在这里,不起来了!!”好一会儿,不见正荣堂里有动静,润玉一双大眼里浮出水花来:“二哥哥,爷爷好像不喜欢润玉了,呜呜呜呜”
沈昌礼揽过润玉,抚着她的发顶道:“爷爷不喜欢,哥哥姐姐们可是喜欢的紧,润玉莫伤心”
沈润玉在沈昌礼身上蹭了蹭脸上的眼泪鼻涕,点点头道:“玉儿不伤心”,然后小腿一弯,说到做到得在沈昌礼的边上跪了下去,小身板也是挺得笔直得,一双眼也是动也不动地看向前方,很是有几分宁死不屈的凛然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