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裔苍白的面孔一窒,冷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皆拜他所赐,正巴不得你那样做。半死不活的日子,我也过够了,他要寻仇,那便来好了。我怕他做事优柔寡断,不敢动手。”
花郎闻言,微微笑道:“你拿了他的软肋,他自是不敢杀你,只是我们不介意再多找一个人。”
谷裔神情微怔,眼往长恩瞥去,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被他磨得锃亮,他心思百转,暗道来者不善,那髑髅神诡谲怪诞,暴厉恣睢,何不让他们相斗,他坐收渔利。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竟静悄悄的,除了长恩压抑的呜咽,便只能嗅到架上那瓶静兰时有时无的幽香。
“外舅求仙问道,在德清万寿观中修炼,是他老人家告诉我,有世外高人修仙术,豢养的髑髅神可取魂锁灵。我便花了半数家产,买了一只来,谁料是瘟神入门,就要葬送自己性命。”过了许久,谷裔半真半假地说出原委。
秋辞狐疑,目光在他身上转过,下一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秘一笑,“你花了半数家产买了长恩,那如果我将长恩带走还你康健,你是不是得将另一半家产给我。”
谷裔的嘴角抽了抽,有些不情愿道:“......好。”
“很好,你即刻签字画押,把那些家产改到我名下。”买了堆金的秋辞,正愁花钱如流水,要不好好打上一次秋风,怕是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谷裔不悦,又不敢拒绝,只能照她所说,自己只留下祖宅与田地,什么店铺,庄子统统都给了她。他压着想一拳打死秋辞的冲动按上指印,一旁花郎却靠着月门,看着秋辞忙前忙后,因聚富敛财笑得前仰后翻。
秋辞拿到地契后,与花郎使了会儿眼色,打算夜来收鬼。长恩一直保持警惕,不曾开口说半字,秋辞拿他本也不为从他身上得知答案,她也不过是见财起意,为抢钱想个正经由头,书鬼于文人如虎添翼,可对她这种一看书便要睡觉的人,大体是没用的,届时将他收入《秋辞赋》,倒也干净。
离去之前,秋辞问他,“你今见我时的样子很奇怪,仿佛是很久前便认识我了。”
长恩的哭声渐渐地从低沉到凄厉,似在申诉命运不公。谷裔想起了十岁时张生,他历经人生至痛,不与人言,终日将自己困于房中,不吃不喝,画了无数张仙女图。那仙女图里的女子或乘云,或入水,或坐禅,或戏兽......不论她姿势衣裳变化再大,模样却都一样。张生视她作神,坚信一日,神将带他脱离苦海。一年后,谷裔用一把火将画烧个精光,却漏下一幅,也不知为何,当他看着残存的张生痕迹,他心中涌出异样的快感,他将画挂在书房一抬眼便能看到的地方,以便日日舒畅。
他左手握着画卷,朝着秋辞扬起嘴角,“你我不曾见过,是我病糊涂了。”
是夜,谷裔头晕目眩,恍惚间头顶有黑烟流窜,只一眨眼便不见了,翌日清晨,似重生一般,浑身舒爽。不等气力回身,他便急切切地,独自一人去往别院。在那里,锁着早已疯癫的张生。
谷裔袖藏匕首,阴着一张脸,走向熟睡的张生。他拎起他的脖子,狠狠地掐了下去,望着张生惊恐的眼神,谷裔却笑了,“长恩走了,他终有一日会回来杀我,既然如此,我便不能这么白白死了,杀人有代价的,不是么?”
说话间他将匕首刺入张生的胸膛,血汩汩而出,不消片刻,少年便气绝身亡,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
谷裔平淡地望着满地的血,垂头时闻见鲜血独有的腥臭,他脑海中匆匆闪过一些画面,最终定格在一个雨天。也便是在那一日,他抬了数箱金子找到匪贼,在远处亲眼目睹了屠杀,雨水落地化作血,腥味冲进鼻腔,让他吐了好大一口。
那时的气味,可比现在要难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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