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荒唐,凫徯却信了。他随手从伞上取下几片羽毛,朝天一抛化作数十只羽箭,“嗖”地一下直线飞出,卷起落叶纷纷,势不可挡地往吃人夫妻去了。羽箭贯穿了二人肚子,肉体凡胎被钉在了墙上。鲜血四溅,未及惨叫便断了气,倒挂的脑袋上还缠着婴孩的小肠。须臾,凡人腹中雷鸣鼓转,一对腹中鬼破肚而出,双双坠地,头身皆被箭扎出血窟窿。是它们吞了夫妻的魂魄与五脏,躲在空壳子里作祟。
秋辞道:“怎么吃人的不是魍象?”
凫徯道:“是它。吃人不助修行,纯粹是为了口感,那魍象知道凡人受仙庇护,固然不敢胡乱杀人。饲养可通五官的腹中鬼,让其吃人,如此魍象既能尝到美味,又不会牵扯人命官司。”
秋辞笑了,身子往凫徯靠了靠,“这魍象倒是聪明,如今咱断了他的伙食,它怕是要与我们拼命了。”
凫徯听见她说咱,稍微愣了一下,如此自来熟的人,他也是头一回见到。他不大喜欢与人亲近,往旁也挪了几步道:“如此便好。”
秋辞明白他话下之意,他杀腹中鬼是为了刺激魍象,逼得它从墙里跳出来,届时影壁落了单,她便不得不出手了。
本想找个理由打发凫徯,影壁那边却耐不住性子起了动静。麒麟眼睛有红光扩散,一只长臂精怪从里跃了出来,与寻常的木石怪不同,魍象人面鱼尾,背生鱼鳍,趾间覆膜,两只巨大的耳朵直直竖起,一双流血赤眼冒着怒火,似要烧死眼前二人。
秋辞道:“水生魍象,倒是头一回见。”
凫徯没说话,只收伞往后一退,是袖手旁观的打算。秋辞心里暗骂其人阴险,面上依旧笑得平淡,手握剑身也往后退了退。岂料凫徯伸手将她往前狠狠一推,而后迅速打出一支羽箭,径直插入魍象右眼,眼球从后脑穿出,尖利的嘶鸣传入秋辞耳中,令她有些发疼。
没了眼睛的魍象发了狂,独眼锁定秋辞,疯狂摆动鱼尾,血面獠牙地朝她冲去。秋辞急速转身,轻挑仙剑,在鱼尾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这样近,可见魍象黑色皮肤平滑泛光,上面花纹清晰。
而后,秋辞提剑一跃,身姿轻盈立在空中,双目微垂,如神般睥睨众生。她眉眼清丽,唇角浅笑超然,这番绝色嚣张,令魍象彻底疯癫,鱼尾直挺,要与她同归于尽。剑风惊响,寒光掠影,满树银杏叶离树身,哗啦啦地遮住了魍象的眼。只是瞬间,雪剑穿叶障,化软鞭缠住了长满鱼鳃的脖子,软鞭那头收力,魍象即刻不再抵抗。
秋辞执鞭将它拉回地面,鱼身落地而巨响,她站在它面前,将软鞭松开一指,似乎是在等它求饶。动作微妙,凫徯却都看在眼里,他举起羽伞冷笑道:“留着它无用,不必可惜。”
秋辞转头去看他,眯起眼睛问道:“你这伞防雨吗?”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凫徯显然不会搭理她。他去夺她手中软鞭,却被秋辞先一步变回雪剑,魍象趁隙化烟遁入影壁。凫徯浅怒,“你故意的。”
秋辞挑眉,笑得有些放荡,“哪会,是我与它战了几合用尽了力气,此刻手脚皆软,拿不住它。”
凫徯面色冰冷,欲破墙斩草除根,迈不出一步就被秋辞拦下,“死了就不知道痛了,留它半死不活岂不更好?”
秋辞说话时,一双眼睛弯如眉月,诡异的笑容让凫徯都觉着毛骨悚立。他看不透她,有意无意看了上百眼,也看不透她。她分明带着仙气,可举止投足又充满邪气,她谈不上半个好人,却也算不得一个十全坏人。世人都说他亦正亦邪,想来是不曾见过这个看戏的女人。凫徯推开她,低头去整理羽伞,“倘若它再出来害人,我就将账算你头上。”
秋辞道:“这可不行,路归路桥归桥,它的帐你找它算,只是注意别毁了我的影壁。”
眼下已入了冬,秋辞上月向人买了两株已结果的柿子树,种在厅房前。此时叶已落尽,丹果鲜丽,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吉量躲在屋内,听得外面风平浪静,便探出头来,朝凫徯殷勤道:“郎君可想吃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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