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
因为老爷子重病未愈,少奶奶李淑贤和大姑太太吴娴带着吴素、潭小灯和程淑勤放河灯,替老爷子祈福。
吴府下了重金,买了多盏精巧的荷花灯。
李淑贤俯下身子,摆上蜡烛,点燃,嘴唇翕动,祈祷了几句,便小心翼翼捧着荷花灯往水面一放,荷花灯浮起来,摇摇摆摆,往下游去了。
“舅母,你好厉害!”
李淑贤微微一笑,吴娴却扯了扯女儿,道:“还不赶紧放你的河灯替外公祈福!”
程淑勤点了一盏灯,捧在手里,要放到水面。
谁知蜡烛没粘稳,一下子歪了,跌在丝绸花瓣上,连花瓣都烧起来,吓得程淑勤赶紧把荷花灯抛出去。
噼里啪啦燃烧着的蜡烛与荷花灯恰好抛到李淑贤身上,裙子也跟着烧起来。
李淑贤惊慌失措,不住尖叫。
旁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潭小灯冲过来,把她推进水里。
李淑贤从水里冒出来,从头到脚都是湿淋淋的。
金凤等仆妇涌过来,替她揩脸擦裙子。
“表小姐,今日我们一起来替老爷子放灯祈福,究竟何人指使你这般捉弄舅母?若不是灯小姐及时推我入河,只怕回去时你没舅母了。”
程淑勤之前完全吓傻了,心神恍惚,结结巴巴道:“舅母,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没事,舅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给人当枪使了。”李淑贤道。
她这番话,分明指着和尚骂秃子。
吴娴实在忍不住了:“弟妹,你这样说话,难道想说我指使勤儿害你?”
“哟,大姑太太,便是给我一个水缸做胆子,我也不敢这么说啊。”李淑贤笑着道,“害死我,你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是为了给老爷子多点几盏灯?”
潭小灯蹲在河边放灯,身上湿漉漉的。
刚才推少奶奶入河,她一个趔趄止不住脚,也跟着进了河里。
金桃在看守车子,丫鬟仆妇只顾替李淑贤抹水,谁想得到她?
她也不想多事,只想把河灯放好,祈祷老爷子快点好起来,吴府尽快恢复平静。
她才放了一盏河灯,上游忽然飘来了一十几盏绿色的荷花灯,花心上插的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龙盘凤舞的金花红蜡烛。
“哇,谁家的,好富贵!”程淑勤看呆了,竟数起数来。
“……十六、十七、十八,娘,有十八盏呢!”
十八盏才过,飘飘摇摇,又来了二十多盏,同样的绿色荷花灯,同样的金花龙凤蜡烛。
吴府的风头完全被压了,众人一阵沉默,静静看着灯飘过,但二十多盏去后,很快又来了三十多盏。
只有没心没肝的程淑勤嘀咕道:“不会有人在七月十五成亲吧?”
潭小灯哭笑不得,不得不佩服程淑勤与众不同。
谁会挑今天成亲?
谁敢挑今天成亲?
不过,她也好奇,究竟是何等人家这样大手笔。
正想着,程淑勤已经俯身捞了一盏绿色荷花灯,拿掉蜡烛,把藏在花心里折叠成同心结的红纸打开,高声念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吴——”
她倏地住了口,神色怪异地望向身边的李淑贤。
李淑贤劈手夺过,刚瞟了一眼,便把红纸一团,往河里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