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严先生还是来上课了,只是更佝偻,更无精打采。
程淑勤和潭小灯偷偷看了一眼,见他脸上褪去了红肿,只余薄薄一层青痕,不敢废话,也不敢多看,叫读便读,叫写便写。
临下课,严先生咳嗽一声,缓缓道:“今日两位小姐读写还不错,我请两位小姐吃糖。”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盒糖,放在案桌上,道一声下课,背着手,缓缓走出了小书房。
两个小姑娘坐在座位上,相互看了看,不敢作声。
直到估计严先生去远了,程淑勤才跳起来,跑到案前,拿起那盒糖,欢呼一声,道是好糖呢。
潭小灯不由停下脚步,沉下了脸。
程淑勤也沉下了脸,恹恹道:“这老头,家里穷得很,哪来的钱!”
糖,犹如毒蛇,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程淑勤塞给潭小灯,说本来为先生的事已经惹恼了她娘,要是带着这盒子回去,恐怕连腿都没了。
潭小灯想想也是,便收了盒子。
一回去,发觉院外站着好几个有点眼熟的仆妇丫鬟,金桃到底常在府中走动,连忙道:“大姑奶奶过来了?”
一个丫鬟点了点头。
大姑奶奶。
她来这里做什么?
潭小灯心里打了个战,连忙把盒子塞到金桃手里,走进去。
帘子撩起正高,她望见一团黑影笼在桌子前。
“请大姑奶奶安。”她连忙福了一福。
“倒有模有样,免了吧。”吴娴道。
她的声音,像石头似的,又冷又硬,一个字一个字砸到潭小灯头上。
潭小灯越发谨慎,垂头站在一旁,低声道:“不知道大姑奶奶过来,有什么要事。”
“要事倒没,小事一桩。”吴娴淡淡道,一拍桌子,喝道,“你这丫头,好大的狗胆,竟敢唆着我们勤儿弄银子!”
“大姑奶奶,冤枉,这话从何说起!我何尝问表小姐要过银子?我在府中,有吃有喝,要银子何用?”
潭小灯明知大姑太太不会轻饶了自己,可若是不辩白,这天大的罪过,自己如何担当得起?
“呵,你还嘴硬!你一个乡下土丫头,仗着你死去的姐姐,能住在我们家,已是天大的福分,还让你跟着勤儿一起念书,这是何等的幸运,你偏不安分,整天搬神弄鬼,我好端端一个勤儿,竟被你教坏了!继续这样下去,还怎么了得!”吴娴越说越气,眼睛里俨然喷出火来。
潭小灯嚅嚅道:“我不曾唆摆表小姐,你可以问问严先生,可以问问金桃,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啪!”
吴娴抓过茶壶,往潭小灯脚上狠狠一砸。
潭小灯不敢躲,任茶壶砸中左脚背,忍着钻心的痛,也不敢呲牙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