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婕妤在堂中接见了蒖蒖,收下郦贵妃礼品,又命自己阁中提举官取金粟、犀玉钱、影金贴罗散花儿及吃食、水果若干还礼,和颜悦色地与蒖蒖叙谈几句,问她姓名、年龄、家乡,不多时便似已很熟悉,再称呼即亲切地唤她“蒖蒖”,让侍女取自己的珍珠花钿赏给蒖蒖做见面礼,另外对运送礼品来的来凤阁小黄门也各有赏赐。蒖蒖原以为她这样受宠的嫔御免不了有几分骄横,如今看来倒是随和得很,十分会为人。
自芙蓉阁里出来,未行几步,蒖蒖便听身后有人唤“姐姐”,要她留步,回头一看,见香梨儿正提着裙子朝她奔来。
香梨儿跑到蒖蒖面前,略寒暄两句,便告诉她:“官家赏了处院子给姑姑和我居住,就是菊夫人以前在宫中的居处,比我以前住的屋子大多了,姐姐日后有空来找我玩呀。”
蒖蒖笑着道恭喜,问她为何这么巧,获得了菊夫人的院落,香梨儿道:“那院子自菊夫人出宫后先帝就命人锁上了,近二十年无人居住。日前官家和柳婕妤来仙韶院听我姑姑弹琵琶,路过那院子,见里面甚大,但杂草丛生,完全荒废了,又听人说我姑姑居处简陋,便让人开锁,将院子打扫干净,赏给我姑姑和我居住。”
说得兴起,立时就要邀请蒖蒖前往,蒖蒖说现在要回来凤阁复命,承诺以后会去拜访,香梨儿才松开拉她的手,与她友好话别。
回到来凤阁复命之后,蒖蒖如常去厨房帮胡典膳做事,须臾芙蓉阁送柳婕妤回礼的小黄门到来,将礼品中的吃食水果运进厨房。蒖蒖清点收藏,见盛吃食干果的是漆器或金属器皿,而盛水果的是竹编食匮。触及那些竹编食匮时,蒖蒖想起王慕泽所说郦贵妃以食匮换子之事,不由动作凝滞,索性俯下身去,仔细打量翻看那食匮。
这些竹编食匮每个长约二尺,宽一尺五,高一尺余,中间有两到三个可以活动或移除的隔层,盖呈拱形,有可以立起的提梁。食匮以竹篾编成,花纹精致,每道纹样之间略有缝隙,水果储于其中可通风。
这样的容器是可以搁入一个初生婴儿,竹编花纹有缝隙,应当也不至于让孩子窒息。蒖蒖心想,如果郦贵妃及家人想换孩子,那这食匮确实是个理想的工具。
胡典膳见她看食匮看得出神,以为她是对这些天家器物感兴趣,遂与她聊起这个话题:“这竹编食匮挺好用,但不及漆器精美。以前宫中及宗室戚里生儿育女,盛水果的也是漆器,好看得多。不过后来先帝发现漆器太过密闭,盛水果容易腐烂,才命内藏库换竹编食匮。”
蒖蒖心念一动,立即问:“先帝是哪年让人改用竹编食匮的?”
胡典膳想想,道:“总有十七八年了吧。”
“十七年还是十八年?”蒖蒖追问。
“这我哪记得清,得问内藏库的人。”胡典膳道,接着嘱咐蒖蒖,“水果吃食取出来后找两个小黄门把这些器皿送回内藏库。”
蒖蒖问:“不能留下来,待下次阁中送礼用么?”
胡典膳道:“器皿的形制会改的,隔一两年换一次,旧的没必要留着,送礼得每次去内藏库取最新的。”
送器皿回内藏库那天是蒖蒖带着小黄门去的,对接待他们的中官好生恭维,又奉上许多点心水果,见中官面色和悦,蒖蒖便开始打听盛水果的器皿是哪年从漆器换成竹编食匮的。中官让她稍待片刻,自己入内去查,回来时告诉蒖蒖:“是绍兴十八年六月入库,八月启用的。”
蒖蒖很快把这个结果告知赵皑,同时说明:“冯婧的生日是在绍兴十八年三月,那时宗室戚里诞育送礼,还是用漆器盛水果,也就是说,郦贵妃和冯家根本不可能如王慕泽所说,用竹编食匮换子。”
赵皑目露喜色:“如果这是谎言,那他其余的话也不足信了。这些天我也在四处细查,或能找到一些人证物证。”
翌日胡典膳告诉蒖蒖,为郦贵妃做菜所用的青盐快没了,让她去翰林医官院找周医官取一些回来。蒖蒖顿时想起郦贵妃生子那天为她诊治的周御医,也不知是否同一位,遂问:“是哪位周医官?全名是什么?”
胡典膳道:“翰林医官院就一位姓周的医官和安大夫周之祁。”
蒖蒖又问:“我们用的盐不都是向内藏库取索么?为何要找周医官取?”
胡典膳答道:“周医官是贵妃这十几年来的主治大夫,常叮嘱我注意贵妃饮食细节,切勿犯食物忌讳,十分细心。贵妃平时用的调味品他也要先检查过,自己试了没问题才让我们用。所以每次我们从内藏库取来调料都会先送到他那里去,经他检验无误再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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