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贵妃委婉地向皇帝表达了冯婧的意思。官家见冯婧拒不接受,也就暂且按下聚景园一事不提。
近日郦贵妃有了些精神,竟开始做女红,夜间甚至会秉烛做到很晚。蒖蒖见她是在衲一双男子的鞋垫,手法娴熟,技艺颇佳,从容不迫地飞针走线,鞋垫上那精巧的吉祥纹样便渐渐呈现出来。
初时蒖蒖以为这鞋垫是给官家做的,不想衲完后郦贵妃把她唤来,命她把鞋垫送到二大王居住的清华阁中去。
见真真一脸讶异,郦贵妃解释道:“二大王小时候用的鞋垫都是我亲手衲的,后来他大了,服饰常用尚服局定制的,我精力不济,眼神也不大好,便没做了。前些日子,听他抱怨如今的鞋垫不如我衲的穿着舒适,我才又随意衲了一双……许久未做,手艺生疏了许多,你跟他说,且胡乱用着,下回我再为他衲双好的。”
蒖蒖领命前往清华阁。此时非进膳时间,凤仙不在阁中,赵皑正在看书,见蒖蒖到来颇欣喜,收下鞋垫后请她坐下稍歇片刻,又命人上茶。茶器布好,他挥手命侍女退去,自己坐在蒖蒖对面,亲自为她点茶。
蒖蒖惦记着冯婧之事,一心想替她打探太子决绝斩情丝的原因,遂问赵皑是否知道此事。赵皑道:“我虽与太子是一母所生,大哥待我十分亲厚,但因我自小由郦贵妃抚养,他与我也并非无话不谈,更不会论及贵妃家人。他与冯婧之间隐情,我知道的未必比你多。”
蒖蒖默然,须臾叹道:“如今冯婧为流言所累,景况不佳,与太子的旧事成了心结,整日郁郁寡欢……你们这些男子,总是见了漂亮姑娘就想招惹,兴起时极力纠缠,没兴致了说走就走,害得姑娘被人讥笑嘲讽,你们又可曾有一点点愧疚?”
赵皑一壁击拂茶汤一壁道:“在这事上,他是他,我是我,怎么就把我和他归为们了?”
蒖蒖一哂:“若论稳重,你还大不如太子。若论始乱终弃的潜力,恐怕你倒是有过之无不及。”
赵皑不禁笑开来:“我这还没乱呢,你就担心将来被弃了?”
蒖蒖蹙眉瞪他:“别扯我,我跟你又没……”
“我懂,我懂,”赵皑勾勒着水丹青,道,“你见冯婧遭遇,所以来探我口风。大哥的心思我不知道,只能向你承诺,我不会像他待冯婧那样待你……”忽而又是一笑,“不知怎的,见你如此担忧,我竟觉心里有些甜呢。”
蒖蒖无语望天,心想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赵皑完成水丹青,将茶盏奉与蒖蒖。蒖蒖见茶汤面上呈现的是峡谷边的两岸青山。
“愿你我此生一如这对岸青山,相看两不厌。”他含笑道。
蒖蒖正在犹豫要不要饮这盏茶,忽闻阁门外有人传报,说太子驾到。话音刚落,此刻他们所处堂外的小黄门又高声传报一次,看来是太子已经走到庭中了。
赵皑和蒖蒖同时起立,默默对视一眼,对太子突然的造访,心里都有点莫名的不安。何况内人与亲王对坐饮茶,说起来也是不合规矩的事。
赵皑一顾一侧的屏风,示意蒖蒖躲到后面去。蒖蒖依此而行,退至屏风后。
太子还未入内,赵皑即出外迎接,两厢见礼。赵皙微笑着告诉赵皑,自己适才自福宁殿出来,想起许久未与弟弟叙谈,所以特意来访。赵皑道谢,引兄长来到堂中。
赵皙见桌上杯盏,便问:“二哥这里有客?”
赵皑道:“没有。适才我独坐着练水丹青,所以摆了些茶器。”
言罢命人换新茶盏,自己再与兄长点茶。赵皙待侍女退去,与赵皑寒暄两句,然后敛去笑容,问赵皑:“我听说,二哥最近与内人吴蒖蒖过从甚密,常去来凤阁看她,中秋那晚,还自延桂排档中出去,带她上凤凰山赏月。”
赵皑愕然,旋即一笑:“大哥如何得知?”
赵皙不答,但道:“你虽未出阁建府,但毕竟不小了,与内人往来,总须避嫌。若频频私会,无论于你于她,都是有损声誉的事。你会或被言者说不矜细行,举止轻佻,而她……会被人质疑节操。一个未嫁的姑娘,遭此流言,很可能半生命运就此被毁。”
赵皑起身至门边,屏退门外黄门,再回来坐下,沉吟片刻,浅笑对赵皙道:“原来大哥知道这点。”
赵皙的脸隐隐泛红,心下明白弟弟意指冯婧。他也不否认,沉默良久后对赵皑郑重道:“你不要犯我当初的错误。”
赵皑道:“大哥无须多虑,若她因我名誉受损,我自会负责,给她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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