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在屋里躺了许久,心情平复了,眼睛不红不肿了,才出屋。
啸天正在院子里烧火,牛二牛四围坐,牛四拿火钳刨了些炭火,堆在火堆边缘处,然后刨个坑,把一捧花生扔进去,又拿炭火盖住。
白荼坐过去,伸手烤火。
牛二把一盘烤好的花生递过去,“掌柜的,吃花生。”
白荼笑笑,抓了一把。
烤花生又香又脆,不过和烤红薯比起来,滋味就要少得多,白荼道:“啸天叔,烤点红薯呗。”
啸天从脚边拿起一个红薯,“正烤着,知道你们都爱吃,烤得多。”
白荼嘿嘿一笑,往毛遂的屋看了看,“毛先生和关伯伯怎不出来烤火?”
“毛先生嫌火飘子脏衣裳,关伯伯说烤火是越烤越冷。”牛二道。
白荼吃完一把花生,拍了拍手上的屑,迫不及待问道:“有熟的吗?”
啸天从炭火里翻了翻,夹出几个小红薯,用火钳按了按,“熟了。”然后给白荼牛二牛四各递上一个。
白荼手指尖拿着左吹右吹,趁热剥皮,软糯金黄的红薯瓤散着热气,她吹一口,咬下,烫得牙齿发酸,连吸几口凉气。
烤红薯香甜软糯,几人正吃得欢,前门却突然传来破骂,“黑明坊就是黑心肝,偷拐别人家的孩子,天理不容。黑明坊黑心肝,拐人家孩子,天理不容啊。”
白荼一口红薯噎着,费力咽下去,眼里火苗就如面前的火堆一样噌噌噌往上冒。牛二牛四亦是捏拳。
“呵,走,咱们去见识见识,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三两口吃完红薯,白荼擦了手,起身往外走。牛二牛四也赶紧跟上,牛四边走边急:“掌柜的,我们是誓死也不会跟她回去的,我们已经不认她了。”
“放心。”白荼拍了拍他脑袋。
靠近前门,泼妇骂人的声音已经大到刺耳,甚至还能听到人群的叽喳声,显然是围了不少人。
白荼打开门,就看到先前闹事的泼妇站在她房檐下,面朝街上,叉着腰满口污秽地骂着。
“哟,这精神头儿,你怎么不去唱大戏,白得浪费了一番好表演。”白荼无不讥笑道。
泼妇扭头一看,正要再骂,忽瞧见白荼身后的两个少年,当即是哭喊道:“哎哟我的顺子虎子呀,可把娘找苦了啊。”一边说一边就要扑过去抱住兄弟两。
牛二牛四都是往后连退几步,如避蛇鼠般看着她。
泼妇显然也被他俩的行为给打击到了,眼泪流得更凶猛了,“顺子虎子,是为娘啊,你们不认得为娘了?”
她哭得凶,又毕竟是生母,牛二牛四都是转过脸,既恨又不忍心。
泼妇见状,恶狠狠地盯着白荼,“你这该死的人贩子,你给我孩子吃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们见着老子娘了都不肯认?”
因为是元宵节,逛街的人少,此时围在黑明坊门口看热闹的,多是些街坊邻居,其中赵起就站在最前面儿。
赵起也算是半个文人,听不得那些腌臜话,自然心里对这泼妇不甚好感,见她指着白荼鼻子骂,当即是开口帮腔,“你这妇人,话说得好没道理,白掌柜孑然一身,哪儿拐你的孩子去。”
泼妇指着牛二牛四,鼻涕眼泪一起流:“他们就是我孩子,一个叫顺子,一个叫虎子,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孪生子,我能认错?”
白荼当即是接话,冷冽道:“既是你十月怀胎所生,何故生而不养?四年前,你将两毫无生存能力的八岁大孩子赶出家门,让他们自生自灭,若非我偶然遇见救下,他们现已是两具白骨,你现在来认亲了?早干什么去了?”
牛四被激怒,站出来指着泼妇就吼:“你才不是我娘,自你将我和哥赶出家门后,我的娘就死了,你对我们生死不管不顾,算哪门子的娘?你不配。我才不要认你这娘。”
牛二虽然也气愤,可看着自己母亲哭成那样,总归是心软,将牛四又拉回来,让他闭嘴别说话。
泼妇被牛四一阵指责,倒反止住了哭,只是呆呆地看着两个长得壮实的、陌生又熟悉的孩子。
从前那两个瘦弱不堪的可怜虫,如今已经长成能挑重担的模样了。泼妇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哇哇大哭起来,全不似方才那般哭。
白荼见她这次是真的哭得伤心,一肚子的火也灭了不少,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她的娘,她没有权利替牛二牛四做主,遂看着二人道:“有什么恩怨,你们自己解决吧。”
牛四不乐意地扭头,牛二为难地看了看白荼,白荼知他怎想,便安慰:“好歹是你们的亲娘,有娘总比没娘好,若是恩怨能化解,亦是件好事。”
泼妇将她话听得明白,当即是擦泪招手,“孩子孩子,快过来,过来娘这里。”
牛二犹犹豫豫的,终于还是拖着牛四走了过去。
泼妇紧紧盯着他们,像是要看出个洞来似的,直到心中万分肯定这就是自己的孩子,才一把抱住两人哭道:“我苦命的孩子啊,娘找你们找得好苦啊。”
牛二牛四心里最后一根防线也绷断了,都是忍不住哭。其实虽然心里都有怨气,可当日恨夜恨的人在他们面前悔恨哭泣的时候,他们终究是忍不住心软。
白荼叹了口气,再深的恨意,终究是抵不过血浓于水,母子连心。她道:“有什么话,进来说罢。”
牛二拉着其母的手,“娘,咱进去说。”
牛四心里依旧别扭,不肯去拉人,跑在前头去拉白荼。
白荼任由他拉着自己,进了后院。
啸天闻声回头看,见又是那泼妇,当即是起身,“掌柜的......”
白荼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坐去啸天旁边,“让他们母子三人说吧,只要她是真心悔过,于牛二牛四来说那就是好事。心里有坎儿,若是过不去,那就是一辈子的坎儿,难受。”
啸天点点头,又钳出个红薯递给她。白荼看到红薯,又笑起来。
毛遂听着屋外有陌生的声音,出门一看,就见牛二牛四领着一中年妇人进堂屋。虽然先前闹事的泼妇他没看过,但又怎猜不到,当即是快步来到白荼。
白荼还不等他说话,就先堵住他的话头,“该解的恩怨总归是要解的,你别管,来,坐下吃个红薯。”一边说一边递上一个。
毛遂没好气地哼出一口气,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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