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也没想他们能信,只要他们暂时探不清虚实即可。”蔚蓝笑了笑,伏在郧阳背上道:“走吧。”
邹宇几人明了,见蔚蓝丝毫不以为意,想想觉得这样似乎也很不错,当即便往出口而去。片刻后,梅朵一阵风似的追了上来。
认真说来,这溶洞距离出口并不算远,之前蔚蓝与谢诗意之所以行走艰难,一则是因为有谢诗意拖后腿,二则是因为蔚蓝真的对溶洞中的情况并不熟悉。
而郧阳几人则不同,他们手中既有地图,又轻功卓绝,是以脚程飞快,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到达出口。
洞外寒风冷冽,白日里才下过一场雪,黑夜里,即使没有月光,四周仍是一片透亮。
蔚蓝四下看了一眼,与几人点了点头,也没多说话,一则她现在又冷又饿,委实没什么心神,二则这也不是闲话叙旧的地方。见蔚蓝没有别的吩咐,一行人心照不宣的沿着凌云山山脚往城西方向,最后从距离城门口不远的城墙上翻了出去。
但因为上京城波云诡谲,各处都在戒严,众人出了城门也没法骑马,只提着轻功一路前行,等到达隐魂卫在上京城的据点,已经将近丑时。
蔚蓝已经顺利脱险的消息,很快就传入映月宫中,但姜衍却硬是没在第一时间就将暗道打开,而是直接拖到了第二日早朝之后。
此时,蔚栩与大小熊已经被邹宇与鸣雨等人接到隐魂卫所在的庄子上,并将即将出行的所有事宜全都安排妥当,蔚蓝重新了解了宫中与皇城驻军并禁卫军的动向之后,便放下心来调养身体。
太阳初升,映月宫被笼罩在和煦柔软的晨光之下。四周一片安静,昨日大雪后铺陈的积雪,被宫人尽数扫到一边,直接堆成了高高的小山丘。
经过一夜的苦熬,众人面上神色都有些憔悴,姜衍本就忧心蔚蓝,又听说她中毒受伤,这面色自不必说了,蔚池与谢正清也是面色发白,眼里全是血丝,眼下一圈青影明晃晃的。
就在这寂静之中,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湖边平台上原本严丝合缝的地面瞬间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慢慢扩大,直至最后,变成个能同时容纳二人进出的黑洞。
“这是打开了?”谢正清才下早朝,他年纪大了,又熬了夜,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蔚池虽是知道蔚蓝已经脱险,但面子功夫却不能疏漏。
他闻言双眼一亮,催促着秦风推他上前,压抑着激动道:“我家囡囡有救了!”说罢又看向赵鹏,声音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急切,“敢问赵统领,皇上什么时候过来,可是留了话如何救人?”
赵鹏从暗道入口收回视线,抿了抿唇,神色间很是微妙,顿了顿才抱拳道:“皇上并未留话,将军莫急,末将这就着人前去禀报皇上,看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姜衍才刚将暗道打开,正拿着锦帕擦拭手上的污渍,闻言缓缓踱步上前,皱眉道:“赵统领此言差矣,便是没有皇上的吩咐,这暗道既然打开,便理应第一时间下去救人。难不成禀报皇上之后,皇上还会出言阻拦?还是说赵统领身为禁军统领,却连吩咐下属办事的权限也无?”
赵鹏听了心中暗暗叫苦,很想说皇上的确不想他下去救人,但这话他能说吗?很显然不能!可姜衍虽在朝中处境尴尬,好歹明面上是个亲王,方才的一番话又合情合理,他一个禁卫军统领,手底下只三万兵马,难不成还能明火执仗的跟姜衍对着干?
且不提他现下的位置本就敏感,有些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单姜衍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他若反驳了,就是污蔑姜泽的名声,他如何敢?只他到底安排哪些人下去救人,他要不要亲自下去,安排多少人,睿王是不是也一同前去,这又大有学问了。
但他是聪明人,当下便反应过来,顿了顿,朝姜衍拱手道:“睿王爷言之有理,皇上昨日就忧心谢大小姐与蔚大小姐的安危,又如何会出言阻拦?是末将想岔了,末将只是想尽快将此事禀报给皇上,也好让皇上高兴高兴。”
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是面子上打机锋罢了,姜衍笑了笑不置可否。
赵鹏话一出口,大约也是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有些搞笑,尤其迎着姜衍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他有些心虚的别开头去,转而将视线投向谢正清与蔚池,见二人面无异色,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末将这就安排人下去救人。”睿王不能明着得罪,蔚池与谢太傅身份也不低,这三人要是狠起来,谁都能轻易碾压他。
说话间,他定了定神放缓语气,见蔚池与谢正清点了点头,这才招了随行的副统领过来,又一面扭头问姜衍道:“不知睿王爷可要同去?”
想到后面的计划,赵鹏心下砰砰直跳。
事情的发展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了,但姜泽早就有言在先,若是姜衍没打开暗道,只要不影响后面的计划,那就一切照旧若是提前打开,那便拖着姜衍一起下暗道,到时候暗道中都是他们的人,想要顺势阴姜衍一把,并不是什么难事。
姜衍与姜泽之间这点事情,赵鹏一直心知肚明,也是坚定站在姜泽这边的,但经过方才的事情,他总有些心虚,且心下隐隐觉得不安,就仿佛他已经被姜衍看穿,浑身上下没穿衣服似的。
姜衍见此微微勾了勾唇,他先是看向蔚池,冲蔚池点了点头,这才与赵鹏道:“自然,蔚将军身体不便,太傅大人年迈,二位就留在上面吧,未知赵统领意下如何?”
赵鹏听了微微有些诧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谁都知道禁卫军是姜泽的人,暗道中本就情况不明,他原是想着姜衍绝不会愿意与禁卫军一同下暗道冒险的,却不想姜衍答应了。
下意识看了蔚池一眼,赵鹏心想,姜衍应该是为了救出蔚蓝讨好蔚池吧,看来为了那三十万蔚家军,姜衍也是拼了。可姜衍答应得如此干脆,他心中反而更加不安是怎么回事?
殊不知这正是姜衍想要的,姜泽既是绕着弯的挖坑给他跳,他如何能不成全?
赵鹏原本出自将门之家,其父赵如樘曾是曹奎手下一员参将,但他本是家中庶子,平日里并不得宠。几年前赵如樘战死,赵鹏在嫡母手中讨生活更加艰难,他如今能坐上禁卫军统领这个位置,可说是姜泽一手提拔的。
知遇之恩犹如再造,是以,在姜泽登基之后收拢的众多拥趸之中,赵鹏算得上是最为忠心的。可这样的人也未必就是铁板一块,赵鹏本性不坏,是个方正执拗的,眼下虽是以姜泽马首是瞻,心中却自有是非原则。
姜衍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赵鹏,桃花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赵鹏避着姜衍的视线,右手已经紧握成拳,见众人达成一致,当下便着人去禀报姜泽,又让副统领点了二十人,随姜衍鸣涧一同下了暗道。
临下暗道之前,姜衍与蔚池对视了一眼,见蔚池微不可察的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姜泽收到消息已经是一刻钟后,他并未第一时间到映月宫,而是皱眉去了谢琳的延禧宫。
“母后收到消息了?”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姜泽心里有些阴郁。
谢琳点头,“收到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映月宫吗?”她心下有些不快,“即便只是做做样子,泽儿,你也该做的像些。”
姜泽如何不知,不过是意难平罢了,他喝了口茶,敛正神色道:“儿子心中清楚,母后不用担心,只是,接下来的计划,母后确定会万无一失?儿子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原本让姜衍顶替宋词来打开暗道,就已经出了纰漏。”
“赵鹏是你的人,你还在担心什么?”谢琳最是看不惯姜泽这副沉不住气的样子,闻言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道:“姜衍能打开地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已经到了这一步,你急有何用?”
姜泽抿了抿唇,眸中划过狠厉之色,“儿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这还觉得快?”谢琳轻笑一声,摇头道:“这已经很慢了,你以为紫芝山三公是吃素的?地道中早有安排,且不提蔚蓝现今如何了,姜衍下去之后,便是不死,也会脱层皮。”
姜泽颔首,想到暗道里的安排,心下又稍微安稳了些,但还是思忖道:“母后,要不咱们再派些人下去?”
“无需。”谢琳摆摆手,妩媚娇艳的脸上满是势在必得,轻轻拨弄着茶杯中的浮沫道:“不管姜衍下去是往南还是往北,都不会有他好受的。”
“说的也是。”姜泽点头,往南他们安排了刺杀,往北有蝙蝠与蟒蛇,不管姜衍往哪边,都必然讨不了好。
“嗯。”谢琳浅浅啜了口茶,扬眉道:“我倒是更好奇蔚蓝到底如何了,据说那丫头有些身手,又极为聪慧,料想是往北边去了,也不知能不能躲过蝙蝠群和蟒蛇的攻击,想想那如花似玉的小脸,若死了还真是有些可惜。”她说着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姜泽闻言面上露出笑意,“母后何以如此肯定她会往北?”
谢琳抬眸斜睨了他一眼,“蔚蓝是真聪明,也沉得住气,这点从她这两年能耐得住性子呆在凌云寺就可以看得出来。若她落入暗道之后不曾受伤,必然会寻找出路,可这出路只有两条,往南虽是离尊仪门比较近,但到了尊仪门,具体要怎么出去,有没有埋伏,却是她首先要考虑的,倘若有埋伏,短短一段距离,若是想逃就难了。虚虚实实最是让人难以抉择,而聪明人做事喜欢多想,你觉得呢?”
姜泽颔首,击掌笑道:“还是母后安排的妥当。”这计划是谢琳一手安排的,可说是万无一失,不过,说到蔚蓝,姜泽不免想到谢诗意,有些担忧道:“母后,表妹跟蔚蓝一起,会不会成为变数?”
“她早就是变数了。”谢琳说到这不免心气不顺,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搁,半眯着眼道:“枉我教导她多年,也太不争气了。区区一个蔚蓝,就让她彻底乱了阵脚,竟是不知道后面的计划,还敢主动往上凑,这下好了,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姜泽自然明白谢琳说的这个变数是什么意思,但他的原意并非仅仅如此。
除了担心谢诗意到底对计划知道多少,会不会泄露消息给蔚蓝知道外,他想的更多的是,此次之后,太傅府是否会与他生出嫌隙,是否还会如以往般别无二心的追随他,毕竟,从昨日下午到今日早朝,谢正清可是一直沉着脸。
但谢琳出自太傅府,再怎么说,谢正清都是谢琳的亲爹,是他嫡亲的外祖父,且前一句,谢琳已经点明谢诗意并不清楚后面的计划,他便是有再多的疑问与不确定,也只能暂时压下,只点头附和道:“母后说得不错,表妹这次确实是莽撞了,但她年岁尚小,又是女子,倒也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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