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吴一虽然有恙在身,对上不知来路的主仆二人却是丝毫不慌:“说吧,你们有什么目的?”
大斑玉道:“是镇疆王派我们来请你回固北军的。”
李吴一疑惑道:“王爷他贵人事忙,如何能想到我这么个虾兵蟹将。”
大斑玉道:“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确实是王爷派我们前来此地寻你的。”她猜对了,李吴一果然出自军营,而且看他的情状似乎对军营还有所留恋。这样一来就好办了,等把他骗回去,再让王爷随口胡诌个理由搪塞过去,还怕他不跟自己走吗。
李吴一道:“你的意思是王爷一直知道我的行踪?”说罢他自嘲道:“想想也是,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
大斑玉赶紧趁热打铁:“王爷觉得此前对你太过严厉,现在想来十分后悔,便嘱咐我等请你回去。”
大斑玉的话漏洞百出,李吴一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不和逻辑的地方。只不过他一直苦无机会回固北军,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又哪里肯放弃:“让我和你们走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大斑玉见他答应了非常开心,便道:“什么条件?”
李吴一道:“你有钱吗?两百贯,就当借我,等我回了军营发迹了自然会还你。”
大斑玉吐血的心都有了,一个两个怎么尽给她出难题。
乌灵儿掌着财政大权,所有钱票都在她那放着,大斑玉只好避开李吴一,与他们拼拼凑凑勉强凑够了一百九十七贯。
乌灵儿欲哭无泪:“公主,咱们带的就不多,这下连打点的钱都没有了。”
大斑玉咬牙切齿:“就当是他的卖身钱,等回了渤海看我不把他当牲口使。”
李吴一拿到钱票点了数,捂着伤口往娇娇家里去了。
几人知道这是他的私事,所以不便掺和就在原地等候。
不一会儿隔壁似乎起了争执,他们以为是李吴一身受重伤不敌外人,忙追出去看,却见娇娇和一个陌生女人正拉搡着一个男子,而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刚刚他们给李吴一的钱票。
赵氏见拽不动他,给屋里的李吴一跪下道:“李小郎我求求你了,你就当我们租赁在这,住了几年如数缴纳房钱给你,小妇人保证以后再也不做那样的事了。”
李吴一回过头,把手里的地契折了折塞进袖袋里:“王婶娘怕是误会了什么,我买房子就是不想让你们再住在这里,识相的赶紧搬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赵氏愤愤地看着李吴一,心想刚怎么不直接药死他算了。可无论外人如何刁难,不还是自家人没有出息,要不是王规云当年丧心病狂把原本的房子卖了,他们至于沦落到霸占他人的房产过活吗。
她哭道:“李小郎你看在小妇人小时候奶过你的份上,不要赶我们娘俩走啊,这大冷天的我们一时半会儿上哪找地方住啊。”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李吴一就炸了:“你们有没有地方住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房子是我的,让你们搬就搬,再多说一个字小心我把你丢出去。”
说完他觉得不够解气,又加上一句:“当了这些日邻里街坊,我奉劝你一句,赶紧去和他和离了,要不然等他花完这笔钱,就该把你女儿卖去河岸坊了。”
他话音落,外头突然传来王规云的痛叫,随即一记清脆的耳光和娇娇的尖叫,彻底崩断了赵氏的弦。
她爬起来抄起门口的铁镐要砸死那个畜生,谁知道她才刚举起,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李吴一趁势踹了王规云一脚,把他蹬出去老远,嘴里还在假惺惺:“王叔快跑,你家娘子要害你性命。”
王规云痛得在地上打滚,回头见赵氏当真举着铁镐,登时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钱票匆匆跑了。
赵氏松开了铁镐,颓然坐到地上,一边娇娇忙过来抱住阿娘,和她哭在一处。
李吴一逞强牵扯到了伤口痛出一脑门汗,他居高临下看着母女俩,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钱交给王规云吗?我就是知道他见钱眼开,花钱看你们妻离子散多解气啊。”说罢抬脚要走。
娇娇忙扑上去拽住他衣服:“吴一哥哥,看在我今天知会了他们送你去县城看大夫的份上,能不能宽限几日,等我们找到了地方我们立刻就搬走。”
赵氏听十三岁的女儿这样低三下四求人,哭得更加大声了。
李吴一转过来蹲下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这么讨厌你吗?我今天就告诉你,你父母当年用我阿娘留下的钱财购置田产,家宅,原本在王家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直到你阿娘怀上你,你阿爷没了床伴就去河岸坊搭上了娼妓,染上了赌瘾……”
赵氏尖叫着一把推开了李吴一:“别说了!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而娇娇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整个人都呆了。
李吴一对这家人没有半点同情心:“你娘后来觉得你阿爷靠不住,就把所有希望寄托到你身上,妄想让你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可惜啊,就你这灰头土脸模样,哪家的富贵郎君会看得上你?”
他站起来道:“我这人大方,再给你们两天时间,若是等我回来以后发现你们还没搬干净,到时候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母女二人坐在雪地里放声哭嚎。
李吴一回到家解开衣服一看,原本雪白绷带染了点血迹,想是刚刚那番动作挣裂了伤口,若非大夫给他缝合,怕是又要血流不止。
高虎摇头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吴一并不搭理他,转头问大斑玉:“现在能出发了吗。”
俩姑娘在门外站着,闻言茫然回身:“现在就走吗,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李吴一好不容易得来这个机会,唯恐夜长梦多,自然越快回去越好:“死不了,走。”
主仆三人见拗不过他,只好上了马车。李吴一是伤患有特殊待遇,但到底对方有女眷,他也不好面对面和她们坐在一处,就扯了个垫子坐在了高虎后边背对着车厢内部。
临行前隔壁娇娇追了出来,“等等!”
李吴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想发作,谁知这时后头的大斑玉拽了拽他的衣袖:“李小郎,我们看得出来娇娇本性不坏,何况她父母做的事与她不想干,你就好人做到底,别再下小丫头的脸了。”
李吴一没回嘴,算是默认了。
于是高虎转向小丫头:“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去你家吃饭。”
娇娇闻言嘴一扁:“好,不过到时候我们肯定不住在这里了,但还会住在村里,你们来的时候打听一下就能找到我们了。”说着她把怀里的药包递给他:“这是吴一哥哥的药,你告诉他不是我们花钱抓的,是二牛叔叔他们凑的钱。”
高虎伸手接下了,他同情地看了眼小丫头:“我会交给他的,还有别的吗。”
娇娇刚哭了好一会儿,这会儿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她搓了搓眼睛摇头跑了,半点留恋也无。
高虎掀开帘子将药包递给李吴一:“扔了还是带走?”
李吴一被后面俩姑娘一瞬不瞬盯着如芒在背,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人们常言稚子无辜,可当他还是稚子的时候,谁来怜他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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