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望穿秋水的意外,也有突如其来的节外生枝。
如果你现在问叶佟,苦吗?
走着、坐着,只要醒着眼里都噙着泪花的她,会点头告诉你,苦。
只是那句古文的话,“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似乎觉得她还不够苦,势必要再给她加一剂最猛的中药。
如常的上班,如常的工作,不如常的电话,不寻常的号码。
陌生的电话号码来电,叶佟的第一反应,不接。互联网发展得异常迅速的今天,只要你在网上哪个角落留下过一次你的电话,那么接下来就有源源不绝的推荐营销,这点她深有体会。好奇心驱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在网上不断搜集股票的信息资料,妄想一夜之间成为中国女股神巴菲特,凌晓晓嘲笑过她,白日梦都做不到晚上还想做梦?最后,没想到成了被营销的狂魔。起初叶佟会接听耐心地听,后来发现都是坑之后便不再接听这些电话了。
只是这次的电话来电孜孜不倦,长时间未接通自动挂掉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手机的震动声又再次响起。叶佟看着那个不详的号码确确实实犹豫了几秒,还是自觉地按下了“接听”键,习惯性地礼貌开口,“您好”。
“您好,请问是叶佟叶小姐吗?”对方是个陌生的声音,先是来了句礼节性的询问。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叶佟如实地答道。
“我这里是H市人民医院,您的母亲和外婆出车祸了,我们从您母亲的电话里找到了您的电话。很抱歉地告诉您,您外婆车祸当场死亡,您母亲现在情况非常危险,需要您的签字做手术。”
五雷轰顶的几句话!叶佟紧紧地握着手机,“你说什么?”,压根不敢相信她刚才听到的!什么叫做您的母亲和外婆出车祸了?什么叫做您外婆当场死亡!?什么叫做您母亲现在情况危险!?明明她昨晚才给家里打过电话,两个人都好好地!
“抱歉,现在情况十分危险,急需您的同意签字手术。”电话那头仿佛对于这种情况已经驾轻就熟,机械似地重复了一次她母亲现在的紧急情况,她听见了,她再一次听见了!麻烦你告诉我你这是打错电话了,不要再重复了好不好?好不好?
突然间,她的整个世界黯淡了下来,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想要她的外婆和母亲好好的,她什么都不要了,紧握着的手机随着不断翻涌而出的眼泪一下子从掌心里滑落了下来。
她的外婆当场身亡!她的母亲紧急抢救!
那是她唯一的两个至亲!
瞬间她的心凝结成了冰冷的孤岛,六月飞霜的感觉是什么?叶佟宁愿独自承受再寒冷的冰封,也不愿听到这个噩耗。痛不欲生毫无防备地袭来,她到底要做什么?她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时间倒流,才能把这一切变成谎言?
陈颂调试好视频,准备好所有的资料后,扫了一眼,没有看见叶佟的人影。趁着会议开始之前还有两三分钟时间,就从视频会议室里溜出来找她了。当她看到叶佟时,刚才还一脸生气的她,成了一脸苍白还泪流不止的模样,而她掉在地上的手机还一个劲地“喂,叶小姐?……叶小姐,您有在听吗?……”
高级的商务车内,车是陈颂在最短时间内给她安排的,可是商务车再高级又怎样?能换来母亲和外婆的生命吗?陈颂当场凭着泣不成声的叶佟说得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以及电话那头的解释,一下子就理清了叶佟的现状。他逼着叶佟拿起电话,“现在你母亲需要你的同意做手术,你哭有什么用吗?”
“我同意,我同意签字,现在就从G市回去……”陈颂的怒吼让她幡然死命抓着电话,犹如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我求求您,先帮我母亲做手术,求求您,求求您,那是我唯一的至亲了……”
叶佟的眼泪如同决堤般夺眶而出,怎么堵也止不住。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坐上这辆车的,她哪里来的力气爬上这辆车?周遭的事对于她来说都是麻木的,她的脑海里除了外婆和母亲,就是母亲和外婆。
记忆就好像走马灯般一帧一帧地回放……
从小到大,对于亲人的概念叶佟就只有外婆和母亲这两个称谓,直到上了学慢慢长开了,她才知道原来亲人是有很多种类的,有父亲、爷爷、奶奶、姑姑、叔叔……
有一天放学,叶佟被其他小孩嘲笑她没有爸爸,她愣是一个小姑娘家家跟四五个小男生打了起来,回来之后脸花了,衣服裤子上全都是泥巴。叶佟一进家门,外婆以为是来了个小叫花子,问了叶佟事情的缘由,眼里满是心疼,逗着叶佟给她最喜欢吃的软糖,然后又赶忙帮她擦脸清洗衣服,“不然又要挨你妈骂了”。
她哭着鼻子扑到外婆的怀里,慈祥的外婆轻轻地拍着她娇小的后背,等她哭得累了,停了,才开始慢慢地安慰她,“佟佟啊,你的父亲只是换了种方式保护你。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晚上我们家楼顶总有个十分亮眼的星星吗?那就是你的父亲啊。他一直在看着你,默默地守护着你,看着你。”
至于父亲那边的亲戚,叶佟连父亲长什么样的都不清楚。母亲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所以她也一直没有问。反正只要有外婆和母亲就好了。
记得大学毕业那会,她站在犹豫的十字路口,究竟是要在G市里摸打爬滚还是在H市里碌碌无为?外婆牵着她的手说,“选择你自己想走的那条路,不用顾忌我们。我和你妈妈两个人可以过得很好的。”母亲借着挤挤更暖和的谎言跑到她房间和她彻夜长谈了一个晚上,“佟佟啊,人的一生很长,我和你外婆不可能一直都陪着你,大胆勇敢地去争取你的未来吧,找一个能陪你看完余生日出日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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