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其元不等其他人开心完，便皱着眉开口问道，“我们作坊的情况，吴公子也看到了，多年来存储的原料都被大水冲走了，纺织印染的工人也不知道何时能找回，若是明年也无法交付，该当如何？”

钱家的作坊最靠近淮河，并不是买不起城里的地，而是因为钱家用来染布的水，全部选用的淮河水，靠近淮河也是为了方便取水，谁能料到每两年就加固一次的淮河大堤，竟然会决堤。

不幸中的万幸是淮河决堤的时间是晚上，作坊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守夜的家丁，后来也都寻到了，虽然受了伤，却都还活着。

从淮河决堤的消息被放出去，已经有不少合作者上门来讨要定金，钱家东拼西凑都将钱还回去了，后面是真的没钱了，才闭门谢客的。

虽说吴家给了一年为期，但现在他们没钱买原料，没钱请工人，一年时间也不一定能正常交付。

“作坊那边损毁的这么严重吗？”洛凌君皱眉问道。

钱其元点点头，“基本上夷为平地了。”

洛凌君转头看着穆绾庭，仿佛在等她拿主意，穆绾庭也是眉头紧皱，一副没想到钱家的作坊竟然损毁的如此严重的样子。

过了片刻，穆绾庭才缓缓开口，“若真如大公子所言，我还需写信与家父商议才能做决定。”

“应该的，应该的。”钱伯汝脸上的笑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穆绾庭紧接着又提出要求，“不知钱伯父能否派人带我去作坊看一看。”

“这……”钱伯汝面露难色，“倒不是不想带贤侄过去，只是现在城外的水还没褪尽，作坊那里只怕……”

钱伯汝叹了口气，没再接着说下去，淮河大堤虽然在紧急修缮，但是他们钱家的作坊距离淮河太近了，就算淮河大堤加固好了，可能也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过去。

穆绾庭点点头表示理解，“虽然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有些不太合适，但是我们还是想看看作坊的具体损毁情况，再做定夺。”

穆绾庭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钱伯汝也有些动摇，无奈的叹了口气，“贤侄若是执意要看，我便让人带贤侄过去，只是城外道路泥泞，流民甚多，要多加小心啊。”

钱其元也站起身，对着穆绾庭和洛凌君笑了笑，“家里的下人大多不放心家里，都告假回去了，我带二位过去吧。”

陵城附近的村子受灾情况都很严重，钱家的下人仆妇，大多都是从附近村子上招来的，淮河刚刚决堤，就有人要连夜出城回家，钱家虽然也因为作坊的事情，闹得乱哄哄的，却也不忍心这些下人担心家人，每人发了二两银子，让他们回家探望去了。

这也是钱家的宅子为何看上去缺少打理的原因。

马车不方便，三人便骑马出行，这次他们从南城门出城，出城走了不过片刻，就明显感觉出道路泥泞了不少。

“这才刚出城就这样了，城外的村庄，情况如何？”洛凌君状似无意的问道。

钱其元表情凝重，“损失惨重，各村各镇，都有几十上百人还未找到。”

大水来的突然，不少人还在睡梦中，直接就被大水冲走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大家都心知肚明，到现在还没找到的人，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淮河大堤，每年都会加固，怎么会突然决堤？”越往前走，道路就越泥泞，三人不得不勒马停下，寻找可以通过的地方。

钱其元叹了口气，“吴兄有所不知，朝廷虽然每两年就拨一笔款项，用于修缮堤坝，但是据我所知，这淮河堤坝已经数年未曾修缮过了。”

“前年夏天我来过陵城，那时候就听说淮河大堤不太稳固，去年不是征了百姓前往加固吗？”穆绾庭皱眉看过来。

来之前，他们看过淮河流域这几年的账目，显示去年对淮河大堤进行了全线加固，征用劳工四千三百余人，共计花费银子三十六万七千二百余两。

其实，不止去年做了加固，之前的每一年都多多少少做过大堤的修缮，近十年，光是花在修筑淮河堤坝上的银子，就不止五十万两。

真如钱其元所说，近年都没有见过有人修缮堤坝，这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到底落进了谁的口袋，各地官员？秦王？还是太后？

穆绾庭转头看向洛凌君，她仿佛明白为何太子执意要让他来趟南四郡这摊浑水了。

南四郡官员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有恃无恐，多半还是上面的人纵容的，既然是太子想要拔除这些毒瘤，这些人理应是太后秦王一党的。

感受到穆绾庭的目光，洛凌君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钱其元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他正艰难的找着路呢，“这条路可能没办法通过了，我们要找别的路了。”

现在水已经淹没了马腿，再往前马儿也不愿意走了，前面是一片汪洋，别的路也不一定就能到达。

穆绾庭试着问道，“有没有方法到大堤上去？我们可以试试从大堤上走。”

“现在大堤附近，都驻扎着南四郡的士兵，防守严密，实在是没办法过去。”钱其元面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开口道，“若是二位兄弟执意要去，我们可能要找一只小船划过去了。”

“城南到淮河全部都被淹没了，这里的百姓都安置到什么地方了？”洛凌君觉得，现在找艘船过去的话，也不很安全，便摇头拒绝了。

“城南都是一些作坊，本来也没有几户人家，发了大水之后，就被安置到城北了。”得知穆绾庭他们不愿意划船过去，钱其元便调转马头，招呼他们先回去，“这几日是没办法过去了，若是二位兄弟能等，就等两日水退下去一些，再找机会过来。”

穆绾庭看了看前面的汪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有劳钱大哥了。”

钱其元连忙表示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二位兄弟接下来要去哪里？”

穆绾庭调转马头，对着钱其元笑了笑，“原本明日便要启程回去了，现在时间充裕了，我们自己在城里转转就好。”

钱其元家里也一大摊子事儿没解决，听穆绾庭这样说，也没坚持，跟他们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陵城附近还没遭受水灾影响的地方。

几人说话间便回到了钱府，钱其元将此行的结果告诉了钱伯汝，有简单的将几人在途中的对话说了一下。

钱伯汝听完，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是毛毛的，感觉最近有大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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