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被正常的分回了老家,当时有两所学校,供我们选择。但是其中一所,在大山沟里。那里的老师,如果要出来听一节课,就得提前一天出发,赶在天黑前进城找个小旅馆住下来,才能赶上第二天的上课。还有一所,就是我们的镇中学,虽然说也是平房,冬天也要在教室的正中央点上一盏煤炉,老师和学生熏得像矿工,但毕竟离家近很多,而且教室里有玻璃,办公桌也还能用,最重要的,工资可以保证!”
“但是,我们十二个毕业生,镇中学却只需要一名!”
“我知道那肯定不是我,但是我接到学校的比赛通知时,我还是进行了准备,而且是按照我必须考上的标准准备的。”
“那一个假期,走去我家的后园子里,上趟厕所,就是我的出远门了。常常是早上煮好一大锅的饭,照顾爸妈吃好后,洗刷完碗筷,就一头扎进教材里我连书都没有,还是我爸拉下脸来,和中学的老师借的教辅教参什么的,我是没有的,就是光秃秃的六本小书。”
“我不知道学校的出题范围,但我听说,有人早就知道要试讲的是哪课。可是,我不知道,也无从知道,所以,我也就装作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竞争对手们早就胸有成竹的这件事。”
“因为不知道具体是哪篇,我就把从初一第一课到初三的最后一篇课文,都纳入我的备考范围。每篇课文我都进行了教学设计,就根据我大学学的那些东西,都写成了教案。有几篇我感觉重点的,还预想了课堂实录。我自己当老师,同时也是学生,像是一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似的,一个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一个问题,我都预想,如果学生这样问,我该怎样回答如果学生不理解,我该怎么进行引导……如果,当时有人从我家窗前走过,看到我的自导自演,一定会怀疑我的神经是否正常。我就在我家那前面有鸡后面有鸭,猪粪的臭气时不时还要来搅局的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的小屋子里,趴在炕沿上,进行着我的最后的抗争。”
“那一个假期,我用光了我家买来留作冬天糊炕糊墙糊棚糊窗缝的两大捆报纸,那些空白的地方,都是我的密密麻麻的讲义。设计好了,我又一篇一篇的往下背德懿,不怕你笑话,我到现在,都不能看报纸,一看报纸就想吐。”
“临考的头一天晚上,我把这个六册书的讲稿又背了一遍,但还是不太放心。感觉有些地方,还是不太熟练。我就想挑灯夜战,但是我发现,我的爸爸妈妈,手上和脸上的污泥都来不及洗净,就累得睡倒了,而他们明天还要起早到雇主家里去和泥和砌墙,我实在不想打扰他们的睡眠。”
“怎么办呢?我想到我家的厨房,那里有盏小灯泡。像个小茧一样在烟熏火燎中放着稀薄的昏黄光线但好歹,也是个亮啊!于是,我就抱着报纸,转移到了厨房,倚在我家的老木头门框上背书,但很可惜的是,虽然我努力的睁大了眼睛,还是不能看清那夹在铅字中的钢笔字灯,实在是太暗了。”
“你猜我后来是怎么解决的?我就是从那时发现我还是比较聪明的!我将几个吃饭的凳子这是我爸做了半辈子木匠,我们家唯一看到他这一手艺的器具,摞在了一起!像是叠罗汉那样,叠罗汉你知道吧,德懿!我就这样的爬到了这罗汉的顶端坐下,那盏小灯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了,也可以说,报纸上长了一盏灯!我就这样又坐到大半夜!”
“第二天,我去试讲,别人都是欢天喜地,仿佛心里满满的都是承诺一样的安稳踏实。我离开他们远远地,我知道自己,不属于人家的那个群体。果真,我是最后一个被叫到的。”
“但我一开嗓,我就知道我胜利了,哪怕只有一个机会,那也会是我!因为,讲台下面坐着的黑压压的评委,都笑了起来,并且频频向我点头,而我说了还不到十分钟,他们正中间坐着的那个胖胖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就叫我道:“可以了,你留下来吧!”
“虽然最后,我们有一半的人进了镇中学上班,但没有花一分钱的,没有托一个人情的,只有我自己。而我的爸爸妈妈,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那一个假期,他们没有让我下地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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