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小谢几乎是喊道。她不能相信，心里的那个答案。

镜妖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弄。

“是啊，我都在胡说八道，满篇鬼扯！你千万千万，不要信我的。咦，不过为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你撒谎呢？为什么一口咬定，他已经亲手把我杀了，你但凡质疑，他就大发雷霆呢？那面旧镜子，皇甫京说要毁掉，为什么他非要讨过来，留在自己身边呢？还有，如果真是为了保护连城，他明明可以让你一起留下，为什么非要把你支开呢，难道首富家里，还缺一个空房间吗？”

小谢脸色煞白，嘴唇紧闭。她想开口回答，却发现，镜妖的问题，她一个也答不来。

镜妖笑道：“你自以为聪明，自以为，看穿了我是妖怪，急吼吼地跑来揭穿我，唉，可是到头来呢，那些人，都是你心爱的男人，指使我杀的！我顶多算是帮凶，主谋可是他哎！你那么有正义感，那么正气凛然，那么嫉恶如仇，为什么不先把他杀了，你来抓我干什么？”

小谢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她有些站不稳，伸出手，扶着墙壁。就在刚才，她还一心想要擒拿镜妖，这会儿，身的气势，已经全部被磨灭了。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薛啸岩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越来越反复无常，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那么的不耐烦，甚至于大动肝火。原来他早就知道一切，被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而已。

镜妖步步逼近，凑到她耳边，低语道：“蛇妖给你的那块血玉，快要炼成了吧？”

小谢一怔。

镜妖故作吃惊：“呀！你还蒙在鼓里呢？原来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接近你呢？”

她掩着嘴，笑道：“怪不得枕畔私语时，他常跟我说，你是一个又蠢，又笨，又不解风情的大傻子了，简直连我的一根头发梢儿，你都比不！”

她的笑声极为刺耳，小谢不由自主地捂了耳朵，“你骗人，……这，这不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我是不会相信的……”

镜妖一瞪眼睛，“怎么，你还不信啊？不信，就去问他咯。”

她微扬的嘴角里，吐出了三个字——“你敢吗？”

小谢怔住了。

镜妖逼视着她，大笑了起来，“哎哎，我明白！自欺欺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因为真相，往往是不忍直视的。我在镜子里，看到许多人都是这样，往自己脸，堆砌三四层厚的脂粉，掩盖皮肤的斑点和瑕疵，眉毛淡的，就用厚厚的螺子黛，画出浓黑的远山眉，嘴唇薄的，就用血红的唇蜜，画出娇艳的樱桃嘴，就算镜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也必要费尽心思地矫饰，宁可相信完美的假象，就是不肯面对残缺的真实，真是可笑啊！”

她斜着眼看了小谢一眼，“就像你现在这样，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了一个满口谎言、嗜血残忍的魔鬼，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挣扎着骗自己，觉得对方即使做错了事，也一定是有苦衷，所有的坏事，都是别人勾引他干的，他是单纯无辜的小白兔，别人才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真是蠢不自知！唉，假象当然是迷人的，不过假的，终归是假的，就像你虽然不聪明，却也能看穿，我这身皮囊不是真的一样，但凡不被感情蒙蔽双眼，真相，就是那么容易看穿。”

她阴恻恻地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块镜子的碎片，“其实，你也怪可怜的，我很同情你，真的！大家同是女人，我理解你的痛苦，我也可以不杀你。这样吧，你把自己的脸划烂，我就放你走，怎么样，一张脸，换一条命，这个交易，是不是很划算？”

锋利的镜片移近小谢的脸，即将触到她的皮肤，她却像一只被猎人捕获的小兔子，只是怔怔地望向镜片中倒映出的自己，连挣扎都没有。

“呼”的一下，一团火焰猝不及防地喷射在镜妖脸，那张白皙娇嫩的脸，瞬间被火焰烧毁，露出模糊的血肉和骨骼来。

镜妖似乎有些吃惊，退开去了几步。待看清小谢肩的朱朱，镜妖不禁又笑了，她的两排牙齿，由于缺少皮肤的包裹，清晰可见。这瘆人头皮的狞笑，吓得朱朱都在衣领里打颤。

就在一眨眼的工夫，镜妖脸的皮肤，竟又都长了回去，细腻光泽的肌肤，宛如初生的婴儿，方才被火焰灼伤过的痕迹，完全消失了。

小谢不敢置信地望着她，镜妖笑道：“咳，都说了，这身皮囊，不过是镜子里的假象罢了，既然是假象，又怎么能损毁得了呢？”

她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看起来，你似乎并不想划破自己的脸蛋呢，那好吧，我就帮你一把。”

忽然之间，四面八方突然下起了“暴风骤雨”，而所有的“雨点”，都是镜子的碎片，向小谢狂洒而来。她下意识地闭了眼。

镜片从她身旁狂掠而过，却没有一片打在她身。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一把遮雨的伞，挡在了她身前。

镜妖愤恨地收回了法术，冲他狂吼道：“什么意思？！”

薛啸岩却只是冷冷道：“我自会处置，你回去吧。”

镜妖狠狠剜了小谢一眼，冷笑道：“妇人之仁，只会误了大事，你可以不要一时心软，反害了自己。”

薛啸岩皱紧了眉头：“你的废话真多，听不懂我说的话么？”

他身散发的气场，教人不寒而栗。镜妖似乎有些害怕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往窗边后退了两步，突然，从她袖子里飞出一枚镜子的碎片，狠狠击在小谢身，一阵钻痛袭心头。镜妖得意地冷哼一声，飞身出窗，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阁楼，重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薛啸岩也没问小谢伤得如何，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道：“你早就应该拿了银子，离开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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