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方初晴所料,不到一天,父皇图祖就发现了女儿的不同。好在方初晴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想好怎么圆了这处谎,再加上她脑海里不断闪现图玛少女时代在宫中的情景,还有许多是父女之间独有的记忆,桩桩件件借回忆之口说了出来,图祖哪还能有半分怀疑?
她说刺杀江无忧未成,反而受到重创,以致得了离魂症,这两年来一直流落在江国民间,后来莫名其妙的病就好了,这才记起一切。因怕被图鲁迫害、劫杀,于是混进商队中,悄悄回国。
当然,她事先和图海所讲的,关于被图鲁刺杀的一段内容也没落下。图祖看来很信任图海,连日来父女相聚,也带着图海一起享受天伦之乐了。
至于两年来发生的事,她含含糊糊地一言带过,图祖心疼宝贝女儿的遭遇,以为这两年的日子不堪回首,怕勾起女儿不好的回忆,自然也没敢细问。只再看她行事练达、隐隐带着些小小的狡黠,更觉得是苦难生活磨砺至此,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觉得女儿的性格举止差异巨大,实在是改变得太彻底了。
“皇儿,你受苦了。”想到自己的金枝玉叶飘零在敌国,图祖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方初晴连忙安慰道,“也没什么啦。儿臣命好,冥冥中又受到父皇圣威的庇护,一直有贵人相助,并没有受什么苦。反而因为与民间多有接触,对于治国安邦,颇有些不同心得。”她借机先做好铺垫,“说来父皇不要生气,这两年中,儿臣倒有一年时间是在沈府做工的。沈家的家主待儿臣极好,工钱高、活计又轻松,后来图鲁意图刺杀儿臣,还多亏了沈澜三番五次救了儿臣。长工契约到期后,也没为难儿臣,直接放了出府。这样,儿臣才能再见到父皇呀。”
“图鲁这混帐东西!”图祖气得浑身哆嗦,用力把一只玉盏掼在地上,摔得粉碎,似乎恨不得这是图鲁的脑袋,“朕自问待他亲厚之极,就像自己的儿子一般,还把你许配给他,只等你年满二十岁就成亲。到时你只挂个女王的虚衔,他为王夫,拜摄政王,将来诞下皇子,就是未来的图国皇上。他还不够吗?居然野心勃勃,做那窃国之贼。”
“父皇息怒,为了这贼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方初晴安慰忙道,“女儿是绝不会嫁给他的,现在咱们父女二人,加上海表哥上下一心,不信扳不倒他,更不信还不了我大图国的朝政清明!”
她说得激昂,图祖的目光先是一亮,随后长叹一声,眼神黯淡下去,面容显得苍老无比,恨声道,“他变成这样,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如此,怪只怪朕之前瞎了眼,看错了人。当年朕在朕的两位堂兄弟的儿子中为你选夫,只觉得图鲁乖巧,而海儿顽皮,就选了图鲁,本指望他性子和顺,能够爱你宠你,哪成想到了最后,倒是淘气的海儿是忠臣良将,那个老实文雅的图鲁却是狼子野心的卑鄙之徒!是父皇误你,也误了江山!倘若当初选的是海儿,哪还会让那喂不饱的狼暗中狠咬这一口,哪还会有这样的困局?是父皇酿成的大错,对不起诸位先皇祖宗啊!”说到后来,剧烈的咳嗽,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吓得方初晴和图海手忙脚乱地抚胸拍背,这才令孱弱的老者缓过一口气来。
图祖说得激动,声音不禁放大,方初晴不禁担心的瞄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图海立即会意,肯定地道,“公主不用担心,外面的人都是自己人。图鲁的触角虽然已经伸到皇宫大内,但倘若臣连皇上说话的自由也保不了,就不敢承诺死守优加城了。”
方初晴感激地看了一眼这英俊温厚的年轻男人,轻声道,“情况比我走时又严重了吗?”
图海点了点头,微拧的眉毛显示出现在的局势对他们有多么不利,“现在军权已经尽入他手,朝中大臣也大半归顺于他。国家大事,要他点了头才算。皇上……已成傀儡。”说到这儿,反身跪在图祖面前,低声称罪道,“臣妄言,请皇上恕罪。”
图祖摆了摆手道,“快起来,你说的是事实,何罪之有?如今朕堂堂一国之君,却只能困做愁城,做那小心应付之态。若不是你牢牢控制着八万禁卫军和皇城的提督衙门,图鲁就不会有忌讳,早就兵谏夺位了。”
“那是臣份内之事。”图海恭敬地道,“不过现在他逐渐蚕食我们的势力范围,再假以时日,天下危矣。”
图祖眯起眼睛,忧愁的目光转为傲然坚定,伸手摸了摸方初晴的头发,慈爱地道,“朕宁愿国破人亡,也断不能让你嫁他,毁你一生幸福。只是现在……咱们还是要示人以弱,这样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方初晴以手抚额,只觉得这身体的回忆好像电脑中的文件一样,必须有人诱导,才能打开文件。比如现在,提起与图鲁的对抗,她忽然脑袋一热,许多信息就像写在白纸上的隐形字体,渐渐显示了出来。
她今年二十二岁,在她十岁时,十八岁的图鲁做为未来的王夫被父皇着力培养,让他插手很多军政大事。就是从那时起,图鲁谦虚的外表下,野心却逐渐显露,开始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两年后,她十二岁,看似循规蹈矩、兢兢业业的图鲁完全得到了父皇的信任,而父皇却在那一年突染恶疾,身体迅速衰败下来,原因不明。也正因为无力处理政务,她又还小,没有进宫伴驾,致使大权慢慢旁落,图鲁利用家族势力,渐渐坐大。幸好,父皇暗中培养了年仅十六岁的图海和一批良臣,这才保住了大图的半壁山河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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