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同宫隶属采桑子六大上宗之一,占地方圆三百余里。由于地广人稀,故而不会腾云驾雾御气飞行的话,串个门都不轻松。可腾云驾雾和御气飞行都是道门天阔境以上修士才能勉强施展的神通,烟波境修士都只能使用御物手段低空飞行。
故而祖师堂有人提议建立几座虹桥便于那些境界低微的弟子出入。当时祖师堂里,有数位长老持反对意见,“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即入天阔境,何须如此麻烦。”
但宫主东方月白依旧力排众议,不惜斥巨资在宫内各个要道处建立起座座虹桥,但是严格规定每个弟子修士使用虹桥的次数。
虹桥建立后,数十年间,岁同宫内破烟波境小关隘者无数,如雨后春笋。震惊一洲,事后总宗派人巡查,东方月白以一句圣典言语盖棺定论,“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
今天,有个奇怪的邋遢老汉步履蹒跚,行入岁同宫中,一路逮着人便问:
“何思何虑则知道?”
“何处何服则安道?”
“何从何道则得道?”
......
南华真人的《知北游》妇孺皆知,只是岁同宫人乍然间被询问,皆是一愣,不知所措。偶有一些岁同宫的弟子打好腹稿主动上前,内心窃喜大道无常,指不定便是一桩机缘时,老汉又置之不理,飘忽忽离去。
老汉喝着酒,醉醺醺走上虹桥。
无人阻拦,甚至没人怀疑老汉是来闹事的。
岁同宫有规定,“除日,椒花颂,分岁客,贺年人”这四脉的长老必须轮番值守宫中,而今天又是修为道法最高的分岁客一脉的齐光长老当值,这时候闹事真是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虹桥本是虚物,只因被修士施以大神通于其上,故而能与宫中发放的弟子牌互有感应,使得那些境界低微的弟子也能漫步于其上。但如果有人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老人步入虹桥之上,靠的不是辅以弟子牌,幻化无形的低级御物法术,而是实打实的空中漫步。
凌空虚行,非抚顶境而不可得。
岁同宫内虹桥足有数十座,彼此间交错相通。老汉行至其中一座虹桥的顶部,忽而停住,然后一屁股坐下。阳光澄澈,舒服得他连自家老祖交待的那个狗屁重任都抛之脑后。
晒太阳不花钱,不晒白不晒。何况这几座虹桥可大有深意,绝非登高望远,劝人进学这么简单。这样一想,那可就不止是不花钱,而是实打实的挣钱了。
跨洲传送往返一次不便宜,多少得捞点回本,虽然不用他出钱,但败谁的家不是败家?念及于此,老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但这可就触及众怒了,虹桥上有不少弟子眼看道路被挡住。脾气好的好言相劝,脾气差的已经骂骂咧咧,阴阳怪气好狗不挡道了。
可越是骂,老汉越是舒心,那丁点儿本就虚无缥缈的愧疚感更加荡然无存。我挡路你骂人,两不相欠。渐渐的,众人开始拂袖而去,反正虹桥四通八达,换一条道便是了。
老汉左右鬼祟探望,眼见四下无人,掏了掏裤裆,顿时那张老如枯木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眼角余光瞥见某位中年道人缓缓向其走来,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削肩细腰,鹅蛋脸儿的少女。
至于更后面那个同样亦步亦趋的少年,他自是视而不见。
老汉收回手,赶忙正襟危坐,假装放声高歌。
只是少女并不领情,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嗓门最大的是你,说着‘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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