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整个城市还未苏醒。
有早起的百姓出门,立刻就发现不对,今天大街上人格外的多,路两侧站满了手持刀枪的彪形大汉,街面上一派肃杀场景。
“奉丞相之命,全城戒严,闲杂人等不得随便出门!”
这是一个卫士营的头领,正因为早起站大街觉得烦躁,对待百姓必然没什么好脸。
百姓难免觉得慌张,生怕这是又一轮洗劫的开始,急急忙忙退回家中,门窗紧闭,仿佛这样就能躲避乱兵。
被好奇心驱使,许多人从墙头和门缝中偷偷地向外张望。
过了一会儿,他们看到一支队伍从街头出现,身穿统一的军装,排着整齐的队伍,每个人手中挺着一枝长矛。
百姓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这是羽林军,郑县每个人都认识,看羽林军训练是全城少年最重要的娱乐活动,成为羽林郎几乎是每个郑县少年的梦想。
“没事儿,咱们羽林军来了!”
在郑县百姓口中,陛下是咱们陛下,羽林军是咱们羽林军,都是自己人。
羽林军的首领与卫士营首领交涉,先前不知在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离得近的已能清楚地听到:“陛下上朝,来的都是自己人,又不是敌袭,你们戒的什么严!”
然后他向后一挥手。羽林军立即列队,站成密集的队形,其宽度正好塞满整个街道,每个人将长矛挺在身前,喊着口令开始前进。
这是一堵移动的矛墙,推过长长的街道,锋锐的矛尖指向前方。卫士营将士试图阻止,面对一堵刺墙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能被逼得一步步后退。一会儿的功夫,卫士营士卒全部撤离,整个街道都被肃清。
“这回知道咱们羽林军的厉害了吧!郑县还是咱们陛下的!”偷看的百姓们兴奋得像是自己打了胜仗。
这时天已放亮,整个县城喧闹起来,百姓们又开始了拎着碗去领粥喝的一天。每天一起吃饭,许多人已经互相熟悉成了粥友,排队之余便是交流各种八卦,于是各种消息在灾民队伍中流传。
据说皇帝陛下亲自带兵出征,带回来的粮食不计其数,足够全县百姓吃上几个月。据说这次出征,咱们羽林军三战三捷,收复了半个郡。据说一早卫士营奉命戒严,却被羽林营驱散……
最轰动的据说,莫过于今天是咱们陛下上朝,大会群臣。饥民们都想去看热闹,可是听说行宫附近有羽林军把守。
不去就不去吧,谁家皇帝早朝也不能让百姓围观不是?还是接着喝粥,吹牛!
赈灾点热热闹闹,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可行宫那边却多少有些沉闷。
顺着行宫的外墙,羽林郎们站起了军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个个士兵竖起戟矛,将身板拔得笔直。
十几个儒生站在门口,像是新婚宴上招待来宾的主人,将陆续来到的官员引导到旁边等候。
行宫是个五进的院落,原来有一半被当作粮库,后来粮食实在太多了,行宫里放不下。正好武库由于羽林军扩军空了许多,粮食便被暂时存放到武库去了。
早到的官员们在大门外等着,等到天亮,宫门大开,众人在儒生的引导下进了行宫。
这是一群奇怪的大臣。其中一部分是儒生,他们峨冠博带,宽袍大袖,看起来庄重典雅。可其余人就不一样了,那些赤眉军出身的将领,虽然也穿着斩新的衣服,看起来却十分土气,举止言谈也粗俗不堪。
一个儒生微微侧过头,向着旁边另一人的耳朵轻轻吐出四个字:“沐猴而冠”。
南城将军曹金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田夫,好不容易穿件新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见身边的泰山将军崔老实腆着肚子,颇有些乡下土财主的派头,曹金不觉有些自卑。
“老崔,你这衣服从哪弄来的?看起来挺有派头。”
崔老实肚子挺得更圆了,“那当然,这衣服可值钱了,左大司马拿十副铁甲来换,我都没答应。”
“大司马的面子你也敢不给?”
“我堂堂一个大将军,手下两万将士,我怕谁?”
泰山营人多势众,每次崔老实都拿这个说事儿,只要一提到人马,别的营都没法反驳了。
果然,曹金叹了口气道:“我南城营本来人也不算少,可是打京师仓时折损了不少人马,现在恐怕万数都不到了。”
崔老实拍拍他的肩膀,“老曹,你也别泄气,南城营再小你也是个将军,当然只是个小将军,跟我这样的大将军没法比。”
旁边人高马大的临沂将军贺长年说话了:“我说崔大将军,你泰山营不过是仗着人多,那算什么本事?有能耐跟我单独较量较量,看谁才是躺在地上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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