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个子高的往里面走,看着那边的楼梯口。”中介用手指着人群,扯着嗓子:“快点,就你,拿着防爆盾,警棍都来里面。”
“别去,谁去谁是白痴,我给你说,你别去,就说你尿急,等下在过去。”眼镜男拿着警棍轻轻的点了我一下。
“老大,等一下,我去上下厕所,回来再去。”
“就你屁事多,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快点回来,来来来哪个谁你先过来。”
60个安保人员,20个在里面维持着秩序,另外40个在外围扶着水马(水马是一种用于分割路面或形成阻挡的塑制壳体障碍物,通常是上小下大的结构,上方有孔以注水增重(故称水马。)
头戴保安帽,身穿特勤服,左手握着防爆盾,右手抓着警棍,脚穿黑皮鞋,在烈日炎炎的夏天身体紧紧地挨着水马。这就是此刻的我。
我觉得我是疯了,神经病,对一定是神经病。明明可以在家享受着暑假带给我的快乐,现在却要为了生活而站在街头维持着秩序。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一万多头羊驼从我的内心跑过。
“还是外围好啊,你看里面吵得多凶。”
“肯定啊,外围就是打打酱油,你看看那几家钉子户,难缠着呢。”
“还记得上次去黄埔也是拆迁活动,钉子户从二楼直接丢砖头下来。”
“丢啊,丢在我身上才好呢,我直接躺在地上,讹他几千块钱。”
“哈哈哈,也是,我也想讹。”
大家在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不知道中午的快餐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白菜,几个肉丸子。这种拆迁的活儿,甲方很坑的。”
“上次好像在XXX楼盘见过你啊哥们儿。”
“是啊,上次你也在。”
我根本没有心情听他们在哪里吵吵闹闹,唧唧喳喳。只是觉得天气好热,时间过得好慢。太阳像被人拿钉子钉在了空中一样,它怎么就不动呢。
“哥们儿,你刚才说不让我进到里面去是什么原因?我看里面还有树荫可以乘凉呢。”我对身旁的眼镜男说到。
“原来你不是老人啊,这么给你说吧,进去里面的都是扛雷的,我们在外围打打酱油,不让别人进来就行。里面还有几家钉子户,你看看二楼站的那个中年女人,扯着嗓子在哪里嗷嗷着。这种拆迁活,离事发地越远越好。”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甲方给的快餐不会有肉,他们怎么舍得给我们吃肉呢。”
“吃吧,有的吃还挑三拣四。饿你两天,狗屎你都抢着吃。”
“你才吃狗屎。”
哈哈哈哈哈的笑声回荡在人群之中。
我很幸运,我的快餐里面有麻婆豆腐,有酸辣土豆丝。还有?还有个屁。阿祥,知足吧。两样都是平时自己爱吃的菜品。昨天一天什么都没吃,早上都觉得有点低血糖。今天还有免费的午饭吃,免费的农夫山泉喝。人要懂得知足知道吗。
可不是么,这顿饭吃的,绝对不允许留下一根儿土豆丝,更不可能留下一粒米。一粒都不能少。挥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大口的喝着农夫山泉。嗝~~~好饱。唯一的遗憾是看着他们酒足饭饱之后幸福抽烟的样子,我只能大口的喝着我的农夫山泉。人啊总是会在患得患失中一次次的降低自己对于幸福的标准,此时我只想抽根烟,不要说利群,就是一根散花,我也觉得心满意足。
“看看你们这些年轻的小伙子,干什么不好。干一个臭保安,一个个的都是走狗。”从里面走出一位50岁左右的妇女朝着我们大声的辱骂道:“一群傻X,好吃懒做。”
听着妇女的辱骂,人群之中有用双目瞪着妇女的,也有低头玩着手机装作没听到的,也有笑着在和几个工友谈笑风生,吹嘘着自己的牛批。
“以前我开奔驰的时候,怎么怎么样。”
“之前我在喜来登一住就是一个月。”
“以前手机,都是三个月一换,只要出新款我就必买。”
我不懂身旁的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已经是最底层,底层的都到下水道里面了,竟还在哪里炫耀着自己曾经的辉煌。我着实搞不懂这样的人。对于刚刚走过辱骂我们的妇女,她的话深深地触痛了我的骨髓。我坐在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把它撕成了一万块。
下午两点左右,里面开始真正的‘炸锅了’。
“我要杀了她,别拦着我,都给我滚,我要上去杀了你。你给我等着。”
一个声音听起来像30岁左右的男子在里面大声的骂着街。
“怎么了,怎么了。”
“快去看看。”
走近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剩余的六家钉子户早上有四家都已经顺利的签了合同。不知道为什么剩余的两家依然是不想搬走,就在刚刚,二楼的那位女主人,从楼上端出来一盆尿直接泼到了一个临保人员的头上。大家都在围观看着笑话,而那位被尿淋了一身的男子,此时正在发疯似的要上去杀人。如果不是几个队长围着他,我相信他会上去杀人的。
“哈哈哈,看看那个傻X。”
“哈哈哈,你以为两百元好赚啊,让你去当出头鸟。”
“哈哈哈,拍个视频发朋友圈。这事我得笑一个星期。”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上去啊,是我早上去砍了那个女人。”
“哈哈哈,堪比当年韩信胯下之辱啊,快拿砖头把她家窗户给砸了,这能忍了?”
我不明白,此时都是同一个阶层的打工者,为什么大家可以把这种事情当做笑话来看待,而且一个个看的都不亦乐乎,喜笑颜开。不再抱怨生活的苦,也不再抱怨天气的炎热,只是聚众在一起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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