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他都吞了下去。
不是怕说出来场面太难看,而是因为,阿蛮答应了晚上给他做面疙瘩,面粉里面揉进剁碎的鱼肉,用羊肉熬汤做汤底的面疙瘩,阿蛮昨天吃鱼的时候突发奇想想出来的菜谱。
他想吃,所以他怕和老金吵起来他没办法按时回家。
老金一声不吭。
简南也一声不吭,想着自己的面疙瘩。
“这时候让村民们知道这些并不好。”老金叹了口气,忍住了抽水烟的欲望简南不让他在实验室抽烟,抽了就赶出去。
“我并不关心这些。”简南说实话,“我过来只是为了治鱼。”
“确诊,找到可以降低损失的治鱼方法,找到感染源,阻止水源扩散感染,这就是我过来的全部工作。”
“找到感染源是我的工作之一,所以在你给我观察日记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有所隐瞒。”
他们见面的第一天,简南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
“先治好自己鱼塘的鱼,把损失降到最小,然后单独找村长,把传染源的事情告诉他,包括这几条黑鱼,让村长拿着确凿证据去和对方谈判,赔钱私了。”
“这是影响最小的方法,在阿蛮没有发现这些陌生人之前,我觉得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对他来说,阻止了感染源,控制住疫情传播,就已经完成任务,他并不关心这个任务是怎么完成的。
“但是这些陌生人并不打算赔钱私了。”
抛开他们打了阿蛮甚至试图灭口不说,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赔钱。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想要打开下游入水口,你也知道这三个人来自于哪里,你只是不说罢了。”
“你不说,就我来说。”简南下了最后通牒。
“我……不知道这三个人来自于哪里。”老金的额头开始出汗。
“但是你知道想出这样免责方法的人是谁。”简南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想出这个方法的人很懂,很了解这附近的水道,而且知道我们会在什么时候进出鱼塘。”
一般人想要逃避责任,最多把病鱼丢到他们的上游,然后梗着脖子说自己也是受害者就行了。
这是个行家,从一开始就打算感染整个河道让所有人都查不到感染源头。
他们只是漏算了一个阿蛮。
毕竟和平年代的地方,很少有人会想到一个兽医专家,身边居然藏着一个战斗力爆表的助理。
老金后背直立的汗毛一直没下去过。
“你……”他第一次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低下了头,“你让我再想想。”
“我不急。”简南藏在口罩下面的嘴翘了翘。
他一点都不急,反正阿蛮一直在。
老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多智近妖。
这个年轻人到了曼村之后做的所有的事情,已经缜密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这样的人,是会让人害怕的。
哪怕现今社会已经进步如斯,这样的人,也仍然是异类。
古时候的异类会被架在柴火堆上烧死,现在的异类,会被排斥,会被各种闲言碎语打垮。
“你……”老金犹豫了很久之后,才把这句话说出来,“在我这里可以这样,在其他的地方,还是需要藏一藏的。”
话说的很隐晦,但是他知道简南能听懂。
简南做实验的动作停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笑了,老金在简南黑黝黝的眼瞳里面,看到了一点暖意。
“这句话我听过。”年轻人冲着老金点点头,“谢谢。”
能对他说这句话的,都是好人。
因为谢教授也说过一样的话。
他们都怕他被烧死。
他也怕。
只是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明白不管怎么藏,该有的流言蜚语也没有变少,他的结局也不会更改。
躲并不是方法。
唯一的方法就是变得更强大,当力量悬殊到可以单方面压制对方的时候,这些流言蜚语背后中伤自然就不存在了。
这是动物世界的法则,这是阿蛮一直奉行的法则,现在变成了他的,他和阿蛮一起的。
够强大,就可以了。
就可以幸福,就可以活得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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