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缓缓循着声音走过去,草丛内突然有人紧张的喊道:“你别过来!”
终于听到回应,原来是个男孩子,叶缓缓道:“怎么了,那我不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酒吞害怕叶缓缓看到它的样子会害怕,说道“你别进来,我长得很丑,会吓到你。”
叶缓缓笑了笑,原来是这个原因啊,“不会的,无论你长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怕。你一个人吗?离家出走?”
酒吞说也不是,不说也不说,他没想到叶缓缓会发现他,“不是。”
叶缓缓追问道:“那是怎么了?”
酒吞没有回答,心里想着和人类说话已经犯了大忌,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缓缓认为对方是个流落街头,平时住在山上的小孩,“你家在哪?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酒吞沉默不语。
叶缓缓见状,径直走向草丛。既然对方不说话,那她就只好强行去找他了。
酒吞急得连忙喊“不要过来!你要是过来,我永远都不来这里了!”
叶缓缓妥协道:“那好,我不看你,我也不进去,你就在草丛里面,我就在外面,我们就随便聊聊好吗?”
就这样,叶缓缓主动和酒吞讲起了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爹娘和哥哥,也说了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将来要离开这里一个人闯荡天涯。
酒吞问道:“那天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叶缓缓一愣,掀开衣裳,手臂上剩下淡淡的伤痕,轻声说道:“已经好了呢。”
酒吞知道叶缓缓父母对她不好,打骂是家常便饭,又不道如何安慰,只好转移话题,“你刚刚说的故事,最后谁胜了?”
叶缓缓笑着讲完这个江湖爱恨情仇的故事,只是胡乱编造,酒吞却听得津津有味。
就这样,叶缓缓瞒着家人,一有空就去到这座山林中,无论什么时候去,酒吞永远都在,只是酒吞永远躲在草丛中,坚持不愿露面。叶缓缓也不愿失去这唯一可以说说话的朋友,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默契。
每当叶缓缓身上有新的伤痕时,酒吞都忍不住想出来安慰她,但看着自己长长尖尖的指甲都忍住了。
叶缓缓和酒吞相处时,大都是心情爽朗的讲述着她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偶尔在家中受了委屈,忍不住哭了出来,哭完后又是笑着和他继续说话的。
酒吞因为蜥蜴族中有规定不能接触人类,谎称自己没有名字。
某一个冬日,叶缓缓是晚上来的。原本他不在此处,但是他嗅觉灵敏,很远之外就闻到了叶缓缓的味道,赶在叶缓缓之前来到他们平时见面的地方。
叶缓缓对着一片漆黑的山林说道:“你在吗?”
酒吞回答道:“我在。你受伤了,你哥哥又欺负你吗?”离叶缓缓越近,就越闻得到叶缓缓身上的血腥味。
叶缓缓低垂着头,脸颊中划过晶莹的泪光,隐藏在夜色中,“我想离开这里,但我唯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你说,我今晚就离开好不好?”
酒吞内心一阵温暖的涟漪泛了开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舍不得他,“缓缓,你才八岁,还是小孩子,你一个人离开会遇到很多坏人。相信我,虽然你家人对你不好,但是至少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性命。你不是说过,长大后才离开,再忍几年好吗?”
叶缓缓叹了口气,冬天的寒风吹得她连连打颤,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可是,现在就想走,很想很想。”
酒吞闻出了叶缓缓身上的血腥味出自头部,血迹虽被头发掩着,但丝丝渗出的新鲜血液仍在悄悄的滴血,“头上的伤,是怎么弄到的?”
叶缓缓道:“今天冬至,爹买了一壶酒,他们三人都喝了酒。爹让我倒酒,但是酒已经被他们喝完了,爹一生气,说都是因为要养我才没有钱买多一壶酒,将我推到一旁,撞到了桌角。”
酒吞一听,生气起来,“他凭什么这么说?你每天都有帮忙干农活,替他们洗衣做饭,这些工作请人来做还得付不少工钱。他们还经常不给你饭吃,说是你养他们也勉强说得过去,折中来说就是你一直靠自己养着。自己生出的孩子却不想负责,你那哥哥将来多半也只能成为地痞流氓。”
妖怪的年龄和人类不一样,酒吞看起来是十二岁少年的样子,但至少已经活了一百二十年。人类他只接触过叶缓缓,但是其他的道理,他却是比叶缓缓懂的。
叶缓缓头上的伤口仍然疼痛着,静静的说道:“谢谢你。我一直都以为,自己不讨人喜欢。你却愿意听我说话。”
酒吞想转移叶缓缓的注意力,便说道:“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你很想离开长平镇,我也有一个很想去的地方,在我们两个都长大的时候,我们在那里相见。”
幻想未来是剂良药,一次次的支撑着她坚持下去。叶缓缓的眼睛又充满着光亮,“好,我一定会去,你说吧!”
酒吞道:“那个地方叫暮辰岛,是南边的一座海岛。那里日出和日落美不胜收,时而一片橙红色,时而五彩斑斓,星辰更是比任何一处地方都漂亮。在那儿的人们都安居乐业,特别欢快。“
叶缓缓默念了几遍暮辰岛,对着草丛后的酒吞说道:”一言为定,到那个时候,你一定要出来见我。“
酒吞道:”好。所以你一定要忍耐多几年。“到时候,要是可以的话,他愿意陪她一起走。
两人就这么相处了将近一年,直到有一天,酒吞情绪明显的低落,说道:”缓缓,饥荒要开始了,我要和我的同伴去一个地方,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叶缓缓手中的食盒掉在了地上,她只觉得心中特别难过,不仅是因为从此她又要孤身一人了,而是听到酒吞说他还有同伴。她一直以为酒吞和她一样都是孤身一人,原来孤独的从类只有她一人。”谢谢你这一年一直陪着我,你和同伴一起,一定很开心,那我就放心了。“
酒吞却不放心叶缓缓,但是他无法违抗族长的命令。他送了一串手链给叶缓缓,尽量的缓和分离的悲伤氛围,”我听说女大十八变,要是你将来变成大美女,我怕我认不出你。你戴着这手链,我就一定不会认错你了。“
酒吞的离开让叶缓缓倍受打击,她照旧来到山林中,却没有人再回应她。她按照酒吞的建议,早早开始准备抵御饥荒,将一些能够储藏的粮食都晒干储存起来。她甚至私藏了一些粮食,就在这山林中挖了个坑,放了一个坛子,里面储藏着一些玉米干等。这样一来,哪怕家人不给饭吃,她还能勉强撑着。
饥荒在三个月后到来,由于她默默的提前储藏粮食,在家里意识到饥荒危机时,作为农户,他们家储存的粮食比起旁人还算是多的。
而她再也没有见过酒吞。
两年多过去了,如今她还没长大,爹娘就要把她卖去别人家。
叶缓缓打了个喷嚏,昏昏沉沉的醒来,她的手和脚都是冰凉的,想起梦境中的往事,她不由自主的猜测,那个能知道她不被人类善待的人,就是她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朋友吧。相貌丑陋不愿见她,的确是很吻合了。
她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长平镇了,但她想再见酒吞一面。
在曾经和酒吞相遇的山上,叶缓缓遇到了前来除妖的天后山二当家陈书由和他的两名弟子,三人正与蜥蜴妖一族对峙。
陈书由手中的剑指向蜥蜴妖一族,厉声道“他们人在哪?”
蜥蜴妖一族的族长冷笑道:“你能找到我们,怎么就不自己去找到他们呢?”
陈惜之道:“你们蜥蜴妖不以吃人血肉为生,你们是替谁做事?”
蜥蜴妖族族长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愤怒:“你们又是替谁做事?”
赵梓旭道:“天后山有守护苍生的职责,自然是替天下苍生做事。”
陈书由怀中藏着一张符咒,这张符咒近日来突然莫名闪动着橙色的光芒,来到长平镇更是躁动起来,似乎是感应到什么。
这张符咒是他去世多年的妻子亲自画出来的,说是平安福,他虽不信,但是被要求一直带在身上,他就只好带着,一直只当累赘的摆设。而他妻子死后,这张符咒却成为了珍贵的回忆,每次看到这张符咒,他脑海中都能浮现出他妻子气势汹汹逼着他带上这张护身符的样子。
陈书由出神了好一会,不是她,心中暗自消沉了起来,他没有心思动手,看了一眼陈惜之。
陈惜之会意的收起长剑,从袖中取出一个轻巧的镇妖塔。
蜥蜴妖一族看到镇妖塔,都紧张起来,为首的开启伸长指甲,带头冲向他们三人。
躲在暗处的叶缓缓一直在努力的辨认着哪个才是酒吞,看到蜥蜴妖突然紧张得发动攻击,以为陈书由他们三人已经发起了进攻,没有多想便从角落处冲出来,“等等!”
树影阴暗交错,赵梓旭只看到一身影突然冲出来,以为是妖怪,顺势挥剑,在看清是个小女孩后连忙收剑,却仍是划伤了女孩的手臂。
赵梓旭抓住叶缓缓的手臂不让她继续上前,喊道:“你疯了吗?这里很危险,快回去!”
叶缓缓顾不上手上的伤口,对着陈书由带着哭腔的请求,“前辈,求求您,别伤害它们,我的朋友在里面!”
酒吞听出来叶缓缓的声音,惊讶不已,想要叫住叶缓缓,但它又不能让族人知道他们相识。
陈书由在一瞬间的惊讶后,连忙让赵梓旭把叶缓缓带下去。
滚烫的鲜血流过冰凉的手臂,滴落在山林中。蜥蜴妖一族的动作突然同时停了下来,他们都看向叶缓缓,不是因为叶缓缓似乎是来救他们的,而是叶缓缓的血液中有种奇异的香味。
酒吞认得叶缓缓的血腥味,很久前他就发现叶缓缓的血液中有奇异的味道,但是当时的他不知道,以为人类的血液都是这样的味道。直到现在他们闻过不少人类的血液后,他才知道仅仅是叶缓缓的血才有这样的异香。
叶缓缓紧紧抓住拦着她的赵梓旭的衣袖,恳求道:”不要伤害他们,好吗?“
赵梓旭的剑上仍然沾着叶缓缓的血,他有些愧疚也有些着急,”他们是妖怪,你不要被他们蛊惑了。手上的伤口先止止血,不然很容易招惹邪祟。“
忽然,山中刮一起一阵狂风。
赵梓旭的剑名为“御魔”,能够对妖魔产生强烈的反应,普通的剑不能伤及邪祟的根本,御魔却能够将妖魔一击致命。
此刻御魔疯狂的抖动着,暗示着附近有力量强大的邪祟。不是眼前的蜥蜴妖,而是别的,更邪恶的东西。
蜥蜴妖一族敏锐的感知到了风险,一声号令之下,不顾陈书由三人,转身逃离了。
陈书由也顾不上蜥蜴妖,他也感知到有强大的邪祟正在靠近。
陈书由看着叶缓缓的血,似乎发现了问题的根源。这里不久前闹过饥荒,灾难之处尽生冤魂,冤魂聚集之处,最易招来强大的邪祟。
狂风阵阵,山林中一些长在外层的树林都被风吹折了,风中带着肆虐的杀意。
瘦弱的叶缓缓已经站不稳,赵梓旭一只手抓住叶缓缓,一只手握着剑。陈惜之察觉到邪祟是冲叶缓缓而去的,脱下外套站在叶缓缓身后,用自身的力量抵住不断向后退的叶缓缓,再用外套在她流血不止的手臂上快速的包扎了起来。
陈书由犹豫片刻,取出怀中的符咒,瞬间所有人眼前一道白光,叶缓缓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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