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明!
思绪回到一个月前的石湖山。
石湖山位处宁国最南边的南宁,此处四季如春,气温怡人。石湖山之名取字后山“石湖”。千年前,石湖山乃史上有名的妖山之一。传说百里门在石湖山创派以前,石湖之水终年结冰,坚硬如石。如此异象,无人能解释。凡人自然惧怕那湖,以妖湖称之,时间久了连这石湖所在的山脉都被连带着称为妖山。直到百里氏在石湖山创立了百里门,一夜间石湖之水竟一夜间融化了。坊间传闻百里氏有仙体护体,正气凛然能震慑妖魔。固,百里门名扬天下,历代门主受人敬仰!
但,百里门虽创派千年,但后山石湖依旧是百里门的禁地。历年来,但凡闯入石湖禁区的弟子,都仿佛被这石湖吞噬,再也不见踪迹。也曾经有旁的门派妄想从后山悄悄潜入石湖山上的,派出的人无论武功高低,都未曾再回去。不止一次有弟子偶然路过禁区边界,远远看见湖中竟好似有巨大的鱼形怪物跃出湖面,其样貌无比凶残怪异。至此,再也没有人敢靠近石湖。
千年来,石湖山历经七十二位任门主。成为江湖第一门派,百里门分舵遍布宁国,门中弟子数以万计。但百里门的总舵大宅始终在石湖山。
石湖山百里门大宅主要分成前、后两院。在前院后院里头又细细分了十几个苑子。前院是百里门的总舵,处理上上下下几百分舵的事务。后院是百里家族世代居住的宅子。石湖山下还单独辟了百里武堂总舵,只有全宁国各分武堂拔尖者,才能进入这石湖山下的武堂总部。
现任门主百里啸海,少年成名、雷厉风行,武功独步江湖,人称百年以来的第一高手!他膝下儿女双全,长女百里滢欣,是已过世的原配夫人所生。人说铁汉柔情,却在这位门主身上展现淋漓尽致。门主夫人香消玉殒后,百里门主将全部的爱给予了这个掌上明珠。江湖众所皆知,百里门主过度宠溺长女,纵使其任性妄为,飞扬跋扈。
他还有一庶子名唤百里耀,是二夫人沐蓉娇所生。这位二夫人是当年宁国第一首富沐氏家的女儿,也是宁国有名的美人。江湖却传言当年沐蓉娇是未婚先孕,当年的百里门大小姐还只有十岁,即便沐家的花轿已然到了石湖山,她却封路不许沐氏进门!直到后来沐氏产下一子,那位大小姐才允了那沐氏上山,只是强行夺了这个弟弟抚养权。
而至始至终,连百里门主都拿这个女儿没有半点法子。
百里门前院与后院的交汇处是个偌大的花园。园中劈了湖,引了山中泉水,历代门主命人寻来各类名贵稀有花植种在这园子里,山中气候四季宜人,最适宜养这些植物。这湖恰到好处的将园子一分为二,由九曲回廊穿过湖心的小亭连接着前后院。湖中荷花盛开,香气宜人。
百里门每隔三年,便会由各分舵会推荐一批优秀弟子送入石湖山磨练。这些门人或是天资出众的、或是立下功劳特赦的,经过总舵为期两个月的考核后,筛选出的其中一小部分人留在总舵。落选的弟子在石湖山继续学习一月后,再回到远处。而那些可以留在石湖山的幸运儿会在历练几年后,分派至各分舵的重要位置,其中的佼佼者若是得到门主和几位副门主赏识的,甚至有一跃成为一舵之主的可能。
其中洛宁分舵舵主唐清风就是先例。
今日,便是为期两个月考核公布结果的日子,弟子们集聚在这园中湖畔前,等待骅副门主。
这些门人中多数是头一回上这石湖山。在这两月中他们经历了一轮轮的考核,始终保持的紧张感在如今即将到来的尘埃落定前,才有了一丝的松弛欣赏这园中美景。
“石湖山的景色果真不一般!”
“是呀,这上山足足一个月了,这园子咱们也路过几次,可倒是头一次在此悠闲欣赏一番。”
“是呀,既然考核结果已成定居,我们只管静待佳音。何须庸人自扰,倘若真落选,这景色便是看一次,少一次了。”
众人附和,三三两两的分散园中各处。
“哎,你们看那边!湖中亭似乎有人。”
那湖中亭虽有白色的帐纱遮掩,却依稀能看见人影模糊。
“打这九曲连廊起,便是咱们这些普通门人的禁地。亭中纳凉之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你们说会是谁呢?”
“你们说会不会是骅副门主!”
“难道骅副门主早已到了,在这亭中悄悄观察着我们。”
“哈哈哈,这也是有可能的嘛!”
众人胡乱猜测着,一面看着湖间美景,一面偷偷窥视着那帐纱后的一举一动。
没过一会,那湖中亭的白色帐纱被掀起,竟走出七、八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些少女清一色的双丫髻发饰插着玉垂扇步摇,藤青曳罗靡子长裙。各个笑脸盈盈,清纯可人。有的站着,也有的倚坐在那九曲连廊的扶手上,旁若无人的欣赏园中景色,湖畔时时传来她们的嬉笑声。
美景映着美人,引得不少弟子注目,少不得私下评头论足一番。
“石湖山果然养人,婢女都这般如不俗。”
“这些姑娘中任选一位,都比得上一般人家的小姐。”
“。。。。。。”
与人群分散些的地方,湖边映着三个人影。
“石湖山还真是个好地方,婢女姿色也比咱们分舵好太多。”说话的少年是国都洛宁分舵推荐的弟子,名叫齐天磊。长得眉清目秀,双眛中透着一股机灵劲。
“是挺好看的。”接话的人倒是长得憨厚,皮肤有些黝黑,像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此刻正看着其中一位姑娘出神,眼神中竟略带几分羞涩。此人名叫雄铭诚,虽然天资并不优异,但为人正直老实又在今年开春的时候立了头功,便被百里武堂的石堂主亲自点名来的石湖山,:“天磊,你看,既然你也觉得石湖山不错,为何还要日日嚷嚷着要回去呢。”
那齐天磊口直心快道:“铭诚,你还是太单纯了!这世间的姑娘有千千万万种,可清纯可人的、端庄大气的、温婉贤淑的、刁蛮任性的。。。。。。可我偏偏还是最喜欢咱们洛宁城中那万紫千红楼的姑娘,各个千娇百媚,叫人欲罢不能。。。。。。”
那齐天磊一脸享受的表情,贱贱地咽了一下口水,回头才猛地注意到身边雄铭诚却完全不为所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九曲连廊上的一位姑娘身上。只是极其敷衍的说着:“嗯。。。。。。天磊你说的都对。”
齐天磊的头贴着雄铭诚的脑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对什么呀对,让我看看究竟是哪个,快把你的魂都给勾走了!”
雄铭诚敦厚的红着脸,害羞道:“就是,就是那个!你看,低头闻花,腰间挂着蓝色香囊的姑娘。”
“嗯。。。。。。长得确实清秀可人,眼光不错嘛!”齐天磊搭着雄铭诚的肩,突然想起了什么:“前几日你说捡到一个香囊,后来找到了主人又给人家送了回去。。。。。。莫不就是这位姑娘便是那香囊的主人?”
雄铭诚傻笑着,承认了。
“可以呀,你小子是不是那日便对人家姑娘动了心思。”齐天磊道。
“铭诚,可知道这位姑娘是哪个苑的?”说话的那人看着性子相当沉稳,明明是三个人一起站在湖边,他却安静好似不存在一般。他生的白净,剑眉星目,高鼻梁,那双看似清澈的眛子时而却暗藏深邃。他便是平阳分舵今年推荐的门人,名为既明。
既明一直暗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眉间似乎始终有一丝顾虑。
“对呀,铭诚!你喜欢人家可知道这姑娘来自哪苑,叫什么呀?”齐天磊道。
“这。。。。。。。我倒是真不知道。”雄铭诚摸了摸脑袋,那日还香囊,本就对这位姑娘一见倾心,等到自己回神正要细问时,那姑娘已然道谢离开。
既明不语,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湖中亭。心中疑惑,石湖山上的这一个月以来,倒也见过山中不少的人。这几位婢女穿着打扮显然异于平常的婢女,想必这湖中亭内的主人自然身份更是不低。门人们之中也有猜测是那位大小姐的。可是,众所周知,今日可是大小姐同石堂主讨教武艺的日子,此刻又怎会出现在此亭中?心中,却仍有一丝期待:倘若果真是那位大小姐,今日于他而言倒也算还有一丝转机。
“既明,你果真是铁石心肠!我这就快被卷铺盖赶下山了。你竟然也只关心人家姑娘来历。莫不是你也看上了哪位姑娘?”齐天磊掩面假装试泪:“我怎的都是识得这些个重色轻友之徒。”
“天磊,你能哭的再假点吗?”雄铭诚没好气的说,这都是齐天磊常用把戏。
既明无奈的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你瞧,连铭诚都能识破你了。”
齐天磊放下手,哼道:“如今倒是连雄铭诚都不好玩了。亏得我就要下山了,否则日日和你们两根木头在一起,我真怕自己会憋死!”
“天磊,百里门门人人人挤破脑袋想入石湖山。你明明是有实力有机会留下,为何总故意弄砸考核呢?”雄铭诚道。
“正如你说百里门门人人人挤破脑袋想入这这石湖山,我齐天磊偏偏特立独群,不爱随波逐流!再说,这总舵规矩太多了,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一点都不适合我。”
“是吗?我以为,总舵规矩再多也好过你家那位刻板的唐舵主日日管着你的好吧。”既明淡淡道,“以你的天赋,若在这石湖山历练几年,前程必定无忧。我倒是好奇,你的这位唐舵主到底有何种魅力,居然能让你甘心不顾前程也要跟随左右。”
齐天磊被他一语道破,甚是诧异!后又坦然,他向来不动声色却总能心细如尘,他能看破,也不奇怪。“果然实施瞒不过你!这种事情,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啊?果真是为了唐舵主?难道,天磊你。。。。。。有龙阳之好?”雄铭诚打趣道:“国都城民。。。。。。果然思想开放些。。。。。。”
齐天磊看着一旁憋笑的既明,气不打一出来:“。。。。。。什么龙阳之好,好你个雄铭诚!”齐天磊撸起袖子便欲上前揍那雄铭诚。
雄铭诚倒是机灵,立刻闪到既明身后,既明无奈笑笑,只得帮他拦下齐天磊的拳头,慎重问道:“你可是想清楚了?他值得放弃自己前程?!”
齐天磊却没有一丝犹豫,决绝道:“唐舵主对我有恩,我齐天磊早已发誓这辈子跟定了他。不论事事如何改变,我都会坚持初心。”
既明叹息道:“倒可惜了这位唐舵主送你来石湖山一心栽培你的一番好意。罢了,你既早已深思熟虑过的,我自然也不再劝你。”
世间事事皆有因果,天道伦常。他放弃如此好的前程,只为报恩留在唐舵主身边,也算有情有义之人,日后这位唐舵主倒也不会亏待他。如今,倒不如先担忧一下自己的状态。上石湖山本就为闭世,他虽有不甘,却在养父临终前起誓,上一辈的前尘往事再也与他毫无瓜葛。养父临终前为自己改名为‘既明’,便是要自己时时谨记明哲保身的誓言,此生不得卷入任何纷争之中。
那日考核为获得留在石湖山的资格,不得显露身手无意被骅副门主看中,前日言语间似乎有意提拔。对旁人而言,这是难得的机会,只是对他而言却过于显眼,反而是负担。
既明眉间的那丝忧虑始终不得平复。
“天磊,平日里看你都没个正形,没想到你竟如此有情有义。你放心!天中节后我同你一道下山,路上你也便不寂寞了!”雄铭诚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嘴角笑着,眼中倒是有一丝失落,余光看着自己心仪的姑娘,离开了这石湖山,怕是他与这姑娘再无可能,“我本就不是因为才能被举荐来的,我不过只是运气好些误打误撞立了小功才有的这次的机会。终究也是要离开的。”
齐天磊自然明白他的失落,搭着雄铭诚的肩安慰道:“雄铭诚,这石湖山待着多闷!天涯何处无芳草!倘若你落选,不如你同你们舵主告假几日,先与我一同回洛宁城逍遥可好?那,你这是运气好,你看既明这次可就没有这个福气了,我看他这辈子怕是都不愿意再下石湖山了。”
雄铭诚道:“这样也好!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去过国都。听说洛宁青云大街上的那家芙蓉阁,他们家的菜品味道可是比其它分店要美味许多!我定要同你再喝上几坛天香醉!不醉不休!”
既明一眼看见雄铭诚眼中的苦涩不舍,忍不住安慰道:“天香醉,恐怕这次与你无缘了。“
“既明,你说什么?”
既明看着雄铭诚,故意停顿半响才缓缓沉声道出两个字,“金苑。”
他早已经注意到金堂主似乎格外喜欢雄铭诚这个弟子。也是,这些年金苑选人大多是过于机智敏捷型的弟子,如今金堂主见这雄铭诚人憨厚老实,却又能吃苦耐劳,做事仔细认真,自然觉得欢喜。更重要的是这几年金堂主偏信命相,这雄铭诚的名字属于金性,恰中金堂主的下怀。
这位金堂主本名并不叫金无名,他年轻时候也本是洛宁城中颇有名气的世家子弟,因父亲身为宫中少府,自小耳濡目染练就一身点石成金的好本领!
金苑在他的管理下每年的盈利已超过了百里门其他生意的全部总收益。金苑的弟子自然去哪里都仿佛自带光芒一般。这位金堂主显然对雄铭诚颇为欢喜,他心中早已笃定雄铭诚这次必入金苑。
“金苑?!什么金苑?”雄铭诚再迟钝也能明白既明的意思,他暗淡的瞳孔像是一瞬间被点燃了,兴奋的好似能发光!他心中明白这既明既能对他说出这些,定然是他心中笃定的。“天磊!既明说不但能留下,还能进金苑!我。。。。。。我没有听错吧!”
“没听错,没听错!往后你去洛宁城,我可不请你喝酒!”齐天磊虽然心中奇怪,却也知道既明并不是满口胡言之人。
“喂!天磊,你何时如此小气!”雄铭诚急红了眼,生怕齐天磊因为自己能留下爽了之前的约定而不悦。
“谁不知道。。。。。。这金苑可是肥差!只要金堂主开心,年底还能有分红。你说是不是该你请!到了那日,你不但得请我好吃好喝,还得将既明那份带来石湖山上给他。怎么着,雄大公子发财了就打算忘了我们这两个兄弟?”
原来如此,天磊故意在同自己玩笑。雄铭诚松下一口气,笑道:“既明那份我是肯定要带的!不过,洛宁城可是你的地盘。我去了也只是客人,万事还得有你这位东道主张罗,我怎么能抢了你的风头呢。”
“哎,雄铭诚!你可一点都不傻,还如此抠门呢!”
“。。。。。。”
“。。。。。。”
既明听着齐天磊与雄铭城的日常斗嘴,微微一笑视线漫无目的的落在了湖间。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神色慢慢暗淡下来。
阳光下那湖面波光粼粼,一阵暖风拂过耳际,湖心亭的白色帐纱也被风轻轻挑起,隐隐露出几个女人的背影!
既明看见那湖中亭内似乎放着一把贵妃躺椅上,有几个女人正围着那躺椅谈笑风生。奇怪的是,那些女人手持的扇子似乎有些不一样!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白色纱幔被风略起,又轻轻落下。那一瞬间,既明终于看清楚了!
他为了隐姓埋名藏身与百里门平阳县分舵之中,一直低调隐忍从不张扬,为避免不必要的是非,刻意与人保持距离。这些年,他唯一的乐趣便是去门派中藏书阁,百里门藏书阁中不仅有各类古籍的手抄本,更有这数百年来江湖中之事的记载。他曾从其中读到,二十多年前名震天下的无花宫四大宫主使用的武器便是她们随身的扇子,米色纱贴绢桃树仙鹤图乌木雕花柄团扇、黑绸绣花蝶竹柄团扇、竹柄纱地堆绫加绣花蝶扇、这白翎羽毛扇!这四柄扇子看似是女人手中的把玩物件,实则却是能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那记载中提及无花宫退隐江湖后那四位宫主便将那四把扇子赠予了百里门主百里啸海。而十五年前,那百里门主喜得爱女的那一年,已然将那四把名扇赐给了自己的四位义女,春、夏、秋、冬!
不会错了,定是她们!
春、夏、秋、冬四位百里门内务掌事,她们替百里门主掌管百里大宅事务多年,在百里门的地位更是不容小觑。听闻那四位姑娘在门派内除了门主便只听从那位大小姐的命令。素闻那为大小姐同门主的二夫人向来水火不容,这四位姑娘且都是大小姐的人,所以这亭中必定不会是那位二夫人。
其它各位堂主夫人位分自然高于这四位姑娘,可以这四位姑娘在门中的威望,也断不会轻易四人同去伺候一个堂主的夫人。
这个时辰,门主断不会离开明心苑来这湖心亭中,那也便只有那位大小姐了。
既明是平阳分舵门人,自然常有机会替舵主去那位二夫人娘家走动,走动多了自然有所得。一次,无意从沐府那两位少爷口中得知,原来这位大小姐其实天赋异禀,凝神且能听清数里以内的风吹草动。
湖心亭距离这河畔不过半里距离,也就是说,这河畔边门人们的谈话,很有可能悉数入了那位大小姐之耳。
听闻那位大小姐刁蛮任性,素来睚眦必报,倘若他能激怒与她。。。。。。既明暗淡的昧子又明亮了起来。
“既明,你怎么了?”齐天磊打断了既明的思绪。
既明不语,嘴角却上扬着。
齐天磊见他奇奇怪怪的,便也不再理他,扯着雄铭诚道:“我再帮你看看那姑娘,既然你能留下,便也是有机会的。哪天你立了大功,便去求咱们门主将那婢女嫁与你!”
雄铭诚乐的喜笑颜开。
“铭诚,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这支花。听我一句,早日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免得以后伤心!”既明一反常态,大道。
“既明?你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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