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霸渊脸上浮起一丝颇为玩味的浅笑,“定在明年三月春祭前后如何?”
独孤相长身而起,正色道:“春暖花开正是逐马而肥的时候,回去后我和他们商量一下。”
杨霸渊再次点头,“大青山周天大醮我应该不会去,有什么事你和老夫子看着办。我须跑一趟昊阳,希望到时能见到朝宗,和他一起返回雍州。”
小茅园是皇家别苑,如非薛涛这种地位超然、身份特殊的人,不可能下榻于此。
午时后,雄镇恶和青姨来到杨朝宗房间。
杨朝宗气色好转,脸上逐渐有了些红润之色,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
雄镇恶看到他的第一眼略感吃惊,想不到一年多工夫不见,这小子似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
青姨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还以为杨朝宗生龙活虎,谁知见到的竟是结印打坐的“活死人”,撇了撇嘴细声道:“老爷子,他这是多少晚没合眼?坐着都能睡着。”
雄镇恶对青姨的“不解风情”不以为意,皱眉道:“这小子是被人打伤了,姓狄的送他来这儿静养。”
青姨“哦”了一声,“还以为死缠乱打来了,你们男人不管多大年纪呐,都喜欢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劲?”
雄镇恶轻轻“哼”了一声,“天天围着女人转就有劲了?”
青姨笑道:“可不是!你在这儿吧?我回去给姑娘回话了。”说完一款一摆的走了,嘴里小声嘀咕道:“你可不天天围着姑娘转?”
雄镇恶当是没听到,伸手探上杨朝宗脉腕,眉头先是拧紧接着舒缓开来。
吴满甲自知身家斤两,离开小茅园后原要回青溪桥码头,后来一想如有变故他们自保都成问题,何况船上还有个逍遥道场到处找的郦不骄,弘农号不敢驶远,就泊在琵琶湖入口处。
这里看上去戒备松懈,实则不停有带甲守卫巡视,奇怪的是竟没有人驱逐甚或理会他们,任由弘农号停靠。
一晚工夫他们一行九人,朱小彘和文若海生死下落不明,多半已经遭遇不测,杨朝宗力拼宫破吴后重伤。要不是找了狄曲之,把杨朝宗送到这里,他只能立即离开临安,找一处安全地方让杨朝宗疗伤。
齐大海、铁重光、何六斤几个人人脸无幸色,垂头丧气的颇为自责。
倒是吴满甲还未失了分寸,看着五人道:“这大概就是乐极生悲的活生生例子,但既然出来混,这种事今天不遇到明天也会遇到,昨天是朱小彘文若海,明天后天或许就是我们。不要一个个死了爹娘一样桑着张脸,杨公子还在,咱们这一铺就不算赔干净,这趟找不回来总有一天会找逍遥道场要回来。乐极生悲后面不是还在跟着个什么否极泰来嘛?趁杨公子养伤的空隙,咱们也别干坐着。”
齐大海等人被他当头一喝,顿时来了精神,齐声道:“该怎么做?请当家的吩咐!”
“分头行动,大海带着文通和赵童儿随郦先生守在船上,一来护着郦先生周全,二来等杨公子消息。我和重光、六子马上回到青溪桥附近,看能否打探得到朱小彘和文若海的消息,是生是死总要见人见尸。”
丫鬟寄奴替似是好梦方醒的天下第一名妓薛涛端过来一杯茗茶,小声道:“小姐啊,自从塞外回来后,你常常这样熬夜,再这样下去……”
刚刚梳洗完毕的薛涛斜靠在一张铺着绣缎的软椅上,看着新雨过后的窗外,湖光山色中带着一阵藏不住的孤寒之气,打断她道:“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变成黄脸婆子了是吧?说了不用你伺候,你偏要坐在一旁参瞌睡,倒说起我的不是。”
寄奴撅起小嘴,“哪敢说小姐的不是?熬夜伤身子皮肤,现在又入冬了,夜里寒气重。”
薛涛笑了笑,“好了,别再唠叨,当心我听得烦了,真替你找个婆家把你送走。”
寄奴不服气,偏是嘴上不敢再说了。
薛涛头也不回,乌黑浓密的长发自头顶垂直腰际,散发着诱人的幽香和魅力。“刚才狄先生是不是来过?”
寄奴不情愿道:“是,叫侯叔给打发走哩。”她口中的侯叔说的是门房灰衣人。
薛涛回过头来,神情略带嗔怪的道:“他有说什么事吗?”
这时青姨回来,远远道:“也没什么事,就送了个无赖过来,老爷子正看着呢。”
薛涛精致的眉头微微一皱道:“无赖?”
青姨笑道:“可不是!”
“狄先生可不是无聊的人。”
青姨老实道:“是个不会说话的无赖,还会作几首诗。”
薛涛神色微动,檀口轻启道:“是他?……怎会到了临安?东篱先生故去,说起来咱们该去看看他的。”
奴家走到她身后,要替她挽起长发,嘴里道:“人都走哩,想起老不修和他收的那个小不修哼……我就来气!”
薛涛脸上一沉道:“寄奴你再敢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了!”
寄奴顿时闭上嘴巴。
青姨接道:“姑娘别恼她,还不知道她就嘴上不饶人呢。卫……杨公子好像伤得不轻,狄先生送他来小茅园静养。杨公子好像是刚到临安,怎会和狄先生认识?”
薛涛又回首望向窗外,“既然是狄先生送来的,那就让他在这里安心养伤吧。”
青姨试探道:“姑娘不去看看吗?”
雄镇恶收回搭在杨朝宗脉腕上的手,低头喃喃自语道:“这是受的哪门子伤?”
杨朝宗缓缓张开眼睛,有些吃力的苦笑道:“雄老好久不见。”
雄镇恶显然被惊到,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盯着他道:“这么快就醒了?”
杨朝宗没想到张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雄镇恶,见他微带关切的神情心中涌起一丝暖意,“这是哪里?”
“琵琶湖小茅园。”
又经过小半炷香的调息,杨朝宗已能自己下地了,只是觉得体内虚虚荡荡,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原本盈满充沛的气机如被抽空的河水不复存在,现在仅余一丝丝从气海缓缓逸出,仿佛一口泉眼。
涡水假死后,杨朝宗对这种情形并不十分惧怕,人已经醒来,只要“泉眼”在,气机源头犹在,相信很快就能汇聚成河成汹涌汪洋。这次与上次在大江盟水寨的情形不一样,他朝宫破吴劈出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时,拼着内伤强行提气聚拢,一刀比一刀霸道,但遭到的反噬也更严重。到第四刀几乎已是“倾尽所有”,气力用绝用尽,没有半分保留。
待宫破吴退走,他立时支撑不住,全靠脑中意志力保持灵台一点清明,按照纵横罡运气法门护着气海处游丝般“泉眼”不灭,进入内息的“入定”状态,一入当初在水寨时的“假死”。
雄镇恶奇道:“第一眼见你与一年前大感不同,狄曲之说你与人动手受伤,你体内真气却似有若无,偏是劳什子内伤也无。”
杨朝宗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入定”前确实受伤严重,他都怀疑咳出的那大口血里有被震碎的脏腑屑块。
“小子也搞不懂,现在没有内伤羁绊,体内气机却好似被人抽干了。”说完眨了眨眼睛又道:“不过小子虽然像是生了场大病,却感觉体内泉眼活了。我怎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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