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朝玖跟在太子的身后,小黄门在前边领路,这一路山上确实有不少宫女在窃窃私语。
“太子身边的那个俊俏小厮可有谁知道?”
“我我我,方才我看见了,那脸啊就跟女子一般,啧啧,水灵灵地能掐得出水来!”
“你们这群人真不害臊,一个奴才就把你们的春天给勾起了?还不提着脑袋干活去。”
夜朝玖心怀忐忑,每来一拨人给太子殿下请安时,她便要紧张一次,吓得她连头也不敢抬。
“参见太子殿下。”
阁内的一奴才极为眼尖,见明锋决来了,急急放下手中之事迎了上来。
夜朝玖稍稍打量了这阁中约摸有数十人左右,一个个身强力壮,眼带精光,定是皇上所派之人。
因太子把府中之人皆安排在了南诏王子周围,皇上的心思比太子要谨慎得多,这长老也是个关键之人。
“平身。”明锋决回道,看着他又言:“本宫来看看长老,你们各自忙去罢。”
那奴才弯腰点头,拱手恭敬道:“太子这边请,奴才便不再跟着了。”
说罢,往太子身后的夜朝玖多看了两眼,又打趣道:“太子身后的这位随从奴才见他长得这般俊俏,极为眼生啊。”
夜朝玖心中暗叫不好,这人委实太多事儿了!
她又把头低了低,生怕被人认了出来。
不过,小黄门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家伙,他冲着那奴才大声道:“大胆奴才,太子身边之人你也敢造次了?”
“不敢,不敢,太子殿下恕罪,奴才只是多说了一句。”
那奴才虽嘴上认错,但跪下之时又盯着夜朝玖看了一眼。
“罢了!”
明锋决不逊与他过多纠缠,便领着夜朝玖前去内阁之中。
此处因小黄门的功劳,也将阁中众人皆已驱散,现四下无人,夜朝玖终于得以深呼口气了。
她把发冠取下,额间的碎发已被浸湿,紧紧粘在额头上,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足以见得方才她有多么紧张。
明锋决盯着她不眨眼,忽地,有些觉得好笑,“以前从未见你这般,”
随后,咳了咳,正经道:“我就在此处等着你罢了,那长老知我与南诏王子有些嫌隙,定是不愿在我面前说那些事,若有危险,记得大叫,我定会前来救你。”
“嗯。多谢太子。”夜朝玖点头道。
她推开大门,便见一老者盘坐于床上,紧闭着双眼,似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叫人难以打扰。
“长老。”夜朝玖试探喊道。
那南诏长老终于肯睁眼见她,但一双鹰眼却极为吓人地看着她,道:“夜姑娘穿成这般来找老朽是为了何事?”
“长老好眼力,一眼便识得朝玖,”夜朝玖立于他面前,缓缓道来,“且今日朝玖前来是想问长老关于蓝尾草一事。”
夜朝玖将自身的注意力皆放在了长老脸上,此人并不简单,他能让南诏国王听命于他,除了长老之责以外,定是有别的功夫。
果不其然,南诏长老沟壑四纵的平静脸上终于有了些反应,可很快便稍纵即逝了,他笑道:“老朽活的这数多年来,不曾见过姑娘所说的蓝尾草,姑娘问错了人罢。”
不曾见过,但未必不知此草!
“朝玖寻这草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长老心中也知若是要让十二消除那蓝瞳,必须用此入药,事态紧急,请长老告知如何才能寻得此草,朝玖感激不尽。”夜朝玖急急道来,她现下几乎可以肯定,南诏长老定是知晓些什么。
“休得胡说!禾伽乃是我南诏天赐之人,那双眼睛便是证明,岂可任你一东明女子说除就除,笑话!”
长老虽气得发怒,可朝玖并未退缩,今日她便是想尽法子,也要令长老开口,便也再不顾礼仪,斥责他道:“长老之言才是笑话!若禾伽因此殒命,若南诏国因此灭亡,这双蓝瞳还会被南诏子民认为是神明化身么?”
长老气急败坏,双眼怒视着夜朝玖,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
但夜朝玖却不以为然,又续道:“既然长老说不出答案,那朝玖就代为回答,”夜朝玖直视着他的脸,顿了顿,又言:“届时长老与禾伽皆会被人认为是南诏灭国的祸害,而这一切皆是因蓝瞳在世的原因导致!”
房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夜朝玖的声音,围绕在整个屋里。
任凭是长老再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了几分落败之色。
良久长老长叹了口气,悔道:“作孽啊!这都是作孽啊!”
“长老”既然今日说到这份上,夜朝玖也把心中所想的一概说了出来,道:“长老可知,十二一直受着蓝瞳的折磨,他比这世间任何一人更想拥有一双平凡的眼睛,就因为这双蓝瞳,他的父皇从未将他视作儿子,甚至整个南诏国人皆是如此。”
从十二的口中,夜朝玖得知,他在南诏国从小到大真心不怕他的蓝瞳,把他当做平凡之人看待的只有两人,一人是长老赠予他的随从元晋,一人便是面前的长老。
当初若不是长老救下了十二,十二便一出生就被生生活埋了,故十二对长老就如同亲人一般,此次他不能独自逃走,也皆因长老被困于宫中。
长老挺直的背也逐渐佝偻下来,再无以往精神抖擞之姿态,仿佛霎时间老了许多,沉吟良久他终说道:“他出生之时,我曾看过那夜的星象,竟是世间罕见的五星连珠,他在此时出生便生来就是大吉之人,帝王之相,且他一出生便生有蓝瞳,更加证实了此人一生皆不平凡。”
“那长老为何说他是南诏神明的化身,而不直接说他是南诏国最有希望的继位者?”夜朝玖不解。
“若是老朽当时不那样说,他必定会因蓝瞳而受到国王的处死,倘若我说了他是继位者,他是幼子,母妃出身不高,最终仍是不能活在宫中。”
长老的眼睛有些浑浊,似是在回忆当初做的那些事,有些唏嘘。
他是南诏国子民万人仰仗的长老,身上的担子便是护得南诏子民一生皆平顺安康,而十二同样身为他所庇护的人,那孩子除了生了蓝瞳之外,比其他王子却聪慧了许多,因他的身份,国王并非限制他去看望十二。
他对十二极为严苛,每每来看他总会叫上许多师傅,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各种本领,而十二也终不负他的希望,成为了南诏国最有能力的继位者。
就算南诏国王并未传位于他,以他的能力而言,那国王之位定当不再话下。
夜朝玖心中替十二觉得幸运,他虽有蓝瞳,可身边并非无人关心他,长老是一直护着他的人啊!
“长老,可是现如今,东明要用十二去要挟南诏国王为他所用,不仅仅如此,南诏也会因此陷入危险之中,若是蓝瞳消除,让南诏放弃十二,此事便有了化解的办法,还请长老点知一二。”夜朝玖恭敬地向她行了一个君子之礼道。
“罢了,万般皆是命,倘若他不要,那我便为他做上这最后一件事罢!”长老深吸了口气,又沉沉落下道:“那蓝尾草我确实并未看过,但我曾听闻一隐居于世的高人说,蓝尾草长于极寒之地,仅在东明的最北方才有,而种植蓝尾草的是一个古怪高僧,额间有一粒肉痣,至于这其他便一概不知了。”
极寒之地,最北方,古怪高僧,肉痣
长老所说的这几个方面其实已经尽可能的详尽了,且最北方离东明的京都并未远到遥不可及,若是骑上快马,不出一日便能到达。
夜朝玖再一次向长老拱手道:“今日多谢长老,得此消息,朝玖需快马去寻得,便就此离去,请长老顾好身子,方才能见十二。”
“小丫头,若你们真的能找到那蓝尾草,把他救了出去,我的任务终得以完成,便不再见他,烦请转告。”长老言语清冷,不似玩笑,又从怀中拿出一枚晃眼的金叶子,递于给她,道:“看在你如此助他的份上,我把这平安叶赠与你,或许能派上用场罢。”
夜朝玖小心地收好之后,便沉重地戴上发冠向长老告辞。
出了这阁中,夜朝玖才如释重负地深吐出了一口气,在心中又不免鼓励了自身,如今迫在眉睫,她今日便要回去收拾行李,明日出发寻找蓝尾草。
夜朝玖还未来得及与明锋决说上此事,他便被皇上召见过去,应当是南诏那边来了消息。
临行之前,太子让她在原处等候,因这小黄门也被一同带走了,夜朝玖的这副行头无处可换。
不过,她也不是个安份的主儿,如今身穿小黄门的衣衫,便能自由行走在这宫中,如此甚好。
这宫中大得让她难以想象,这大大小小的宫殿有七十多座,房屋九千余间,甚是雄伟,若是个糊涂人儿进了这宫中没有迷路,那可当真是厉害之人。
夜朝玖晃荡着肥大的袖子,感慨着这座戒备森严且令人无法的呼吸的皇宫大殿,不知不觉便不知走去何处了。
许是对蓝尾草有了些眉目,夜朝玖今日的心情比以往几日要开阔许多。
这一走,倒是让她偶然遇见了正要下朝出宫的夫君。
原来,她竟走到了前殿,幸好她未再往前走,不然穿成这般模样,皇上难免不会治罪于她。
夜朝玖转了转眼珠,有了!
她一路跟在沈云睿的身后,片刻之后,便觉得着实有些劳累了,以往不知他竟走的如此之快,原是为了她。
不过,沈云睿又是何人,这等跟踪人的小把戏,他又如何不知。
只见,他忽地停在原地,四周皆无一人,只有默默跟在他身后来历不明的小黄门。
夜朝玖把注意力皆放在了自己的脚上,她不断加快步子,竟未注意前方之人已停下,生生撞在了他宽厚坚硬的背上。
“嘶好痛。”夜朝玖皱着一张可怜脸,一只手抚在额上揉了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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