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那个世界有我呢?”
沉默了良久。
“……好。”他轻轻回答。
傅眠于是扬着嘴角笑起来,眼眶一下就红了。
后面几天,连斐就以那个破破烂烂的模样,和傅眠度过了最后几天。
地府里终日黑沉沉的,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傅眠就指着那灰不溜秋的穹顶,给连斐说,
“这地方没有白天黑夜,一点都不好。黑白无常和其他有公务在身的鬼,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
“还有,地府里公职人员太少了,鬼那么多,很容易出乱子。”
“孟婆吧…太老了,我都怕她一个手抖,给的孟婆汤不够那些鬼忘记这一世的。我觉得应该选用更加漂亮的年轻女鬼,也好让年轻女人在这地府有个地位嘛。”
“还有,往生作为地府的老大,颜值也太低了,业务能力也不怎么样。这里的鬼提起十八层地狱,好像都不怎么害怕,这怎么行呢?一点没有领导的威慑力。”
她唠唠叨叨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警告性的拍开偷摸爬过来想要啃鬼的彼岸花。
连斐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僵硬的点头当做附和她。
世间越来越近,花海暴动次数越来越多,彼岸花的颜色又加深了些。
他的魂魄也越来越不稳定,脚上的锁魂链勒得越来越紧,傅眠有时候不小心扫到,都能看见他无力的双脚,他最近都站不起来了。
鬼王执念太重,比起恶鬼和厉鬼,更容易祸乱地府,而且他没有一点功德,这一片鬼花,如果暴动起来,完全可以吞掉他。虽然这样一来,整个地府都会受到波及,毕竟鬼王和鬼花一战,普通小鬼势必会受到影响。
所以现在,要不就等着连斐被化解消失,要不就是两败俱伤,让花海孕育怨气,让地府处于动荡之中。
事情严重到整个地府鬼心惶惶,只有他们两个,待在花海里那个小茅草屋里,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一样。
傅眠,或者说是“过去的傅眠”,和他靠在一起,唠唠叨叨的,不放过每时每刻,一直在和他说着话,像是要把这么几百年来像和别人说的话都交待给他。
她是第一个从花海里走出来的鬼,功德圆满,鬼花没办法伤害她,其他鬼也没办法靠近她。毕竟像小女鬼那样的特殊之人,这么久也只有她一个。她不是天生冷清的人,肚子里堆了很多话,却找不到人说。现在终于可以一口气说完,她讲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连斐认真听着,除了点头,有时候还会发出一声浅浅的鼻音,在这场单方面的交流里做个很好的倾听者。
傅眠讲着讲着就觉得有点心酸。
这种感觉来得跟突兀,不是她自己的情绪。
不过她能理解。一个是孤独游荡在与世隔绝的花海里的鬼,一个是受人忌惮,最后不得好死的鬼王。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两个鬼之间这样温情脉脉的讲着小话,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隐隐约约的牵绊,若有若无的温情,这要是放在普通正常的世间,那就是男女暧昧啊,是美好感情的发展过程啊。
可是他们不在那样美好的地方。
连斐马上就要面临灰飞烟灭的下场,而她…
连斐认真看着她,她大概在这之后,会如愿以偿的投胎,如她所想的那样,进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重新开始一段幸福的生活吧。
毕竟她那么想要去世间凑热闹。
傅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上他的视线,声音软软的说着话,“我给你起的名字你一定要记住。哪个鬼没有名字?没有名字别人都不知道怎么叫你。”
连斐点头,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连斐。”
他声音像是含着厚重的火山灰一样,又粗又哑。
傅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头顶,“你一定要记住。”
连斐有些不自在,不过没躲开。
过了会儿,他又开口,缓慢的念出来,“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