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小娃娃,那米菲那可是骗你说我这元婴名不副实?”老人在不远处好以整暇地继续捋胡子,“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你不过区区筑基,可要想清楚了。”
说实话他也有些诧异,没想到区区一个筑基居然能跟他纠缠这么久。筑基之上是金丹,金丹之后是入道,入道之后才是元婴,足足差了三个大境界,到底是有怎样的勇气才敢向他挥剑?
他想不到的是,对方根本搞不懂什么境界,只是单纯地与他为敌罢了。
老人到底还是有些惜“同乡人”之心,没有下杀手,只是远远地控制着木箭乱飞,死死将她压制住。
但云千颜依旧不是很好过。倒不是木箭的角度有多刁钻,而是每一个木箭上都蕴藏着强大的力量,生生用“蛮力”将她压制地难以还手。
她的剑快,木箭却更快,不多时,手臂上、腿上、身侧都划开了几道口子,脸上也划开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很久没有被压制到这种生死之境了,而且对方居然还是如此闲庭信步。若是对方愿意,怕是自己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
生死境啊。她微眯了眼。她当是经历过很多次的,她本就是徘徊在死亡线边缘的存在,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后的威胁消失了,所有人都被她甩得越来越远,然后她就,有些沉浸在闲散之中了。
她的剑越来越慢,隐隐有些力竭之感。唇色苍白,眼神却是越来越明亮。
她是踏着万人尸体来到的最顶端,她的剑是万人献祭而成的嗜血之剑。
她的剑斩杀万物,斩亲杀爱,无所不杀,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死气纵横。
灰白的气息在她的剑尖凝结,因为溅到了自己的血,而又有些泛红。
老人微微皱了眉,心头一跳。
下一瞬,灰芒的剑气向着木箭席卷而去,所触之物,瞬间衰老残败,天星木所做的木箭,亦是他的本命法宝,竟是瞬间生机断绝。
“不可能!”老人瞬间吐出一口血,目呲欲裂。
他似乎想到对方最开始两剑挥来,他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了。是生机,是寿命,是寿数!
她居然,一个小小的筑基期毛孩子,居然敢夺走他的寿命!他唯一珍惜的寿数!
谁不想再多活一会儿?他卡在元婴六百年了,眼看着自己的寿数将近,却始终找不到突破的门槛。那一年刚好是五百年一次的虚空乱的爆发时期,他本是不打算参与了,却被两个大能的战斗卷入了“天殇”。
那可是“天殇”啊,天的伤疤,据说是一百多万年前那一场灭魔之战,遗留下的鸿沟,里面全是各种混乱的空间,稍有不慎就会被撕成碎片。他拼尽全力,用尽法宝,终于带着重伤之躯逃到了圣城。
他醒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他没有那个自信能再渡过一次“天殇”。
西域的人单纯得过分,居然还打算让所有人都获得平等的修炼资源,甚至通过考试来决定战力的高低,身为圣城的城主,明明已经是定心后期的修为,却还倾尽全力地救治自己这么个外来人,丝毫不设防。
傻子,就该是被聪明人利用的啊。
他明白圣城的存在之后,便觉得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四面环海,临近天殇,罕有外人至。
他曾在秘境里获得过一本功法,可以吸取他人寿数为己用,但代价是修为不再精进一步。笑话,他的修为要是可以精进,他也就不需要增加寿数了。
所以他果断在圣城城主的身上用了。看他死前诧异的双眸,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想不明白吧?不过也不需要明白,明白了也没有用。
他假扮城主几乎没遇到任何困难,所有人都对他的说辞深信不疑。任他以“算了一卦空间裂缝即将袭来”的理由布了个大阵,也坚信他所说的,修为高的可以被招入圣殿巩固封印,为大家谋福,难以归家。
每个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他面前,然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将自己的生命吸食干净。
真的太好骗了,他真的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偶尔也会有聪明人,比如米菲那,她是原来城主的未婚妻,所以他很快就把她控制了起来,也不怎么费力,威逼利诱之下,便让她为自己办事了。还有一对夫妇他也印象颇深,两人居然能在圣城这么贫瘠的地方,双双进入货真价实的入道修为,也就是西域所说的高级魔法师。虽然正常来讲,应该是筑基对应初级魔法师,金丹对应中级魔法师,但在圣城这个贫瘠的小地方,不过是把炼气巅峰就当成是中级魔法师了,和外界真正的水平相差了太多。
他们从小在圣城这个圈子中长大,居然还对圣城产生了质疑,试图制作可以破除阵法结界的武器,他自然是把他们招进来杀了,也就是三年前的事吧,还挺新。
西域的人,不过都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而已,损失那些野蛮人的寿数,让身为高等人的自己的寿数得到增加,到底有什么不对?
同为东域的一员,居然还要夺走自己的寿数?
啊,他知道了,对方也是命不久矣,所以对得到寿数极为急切吧?他可以理解的,只要坐下来谈一谈,他也明白那种寿数将近的恐慌的啊,有什么不能谈的?
剑气又至,握剑的那人几乎已经被鲜血浸透,剑尖却没有半分迟疑。
他不敢用身体硬接,连忙又祭出了一个碗状的法宝,威压之下,那一丝灰红的剑气摇晃不定,终于被碗彻底拦住。
云千颜不是没有料到自己的剑气会被拦住,只是这剑气一往无前,不留退路,除了以攻为守,她想不出应对的其他方式。
终究还是从来没和这样的“修士”对战过,没有经验,她可不觉得自己以前的战斗还会有个碗飞到半空中。而剑气也是刚刚掌握,没来得及再磨合。
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一刹那间,一颗圆珠状的法宝向她胸口袭去,径直将她打落到地面,沉在血海之间,分不出身上的到底是谁的血。
肋骨大概断了大半,她稍稍一动,便是撕肌裂骨的痛。
她似乎,还真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口中突然被塞入一颗丹药,入口即化,淡淡的清香弥漫在口腔,一丝清凉运转到四肢百骸,胸口更是暖洋洋的一片,疼痛有所缓解。
她吃力地睁眼看去,米菲那已经挣脱了束缚,站在她身侧,昂首看着半空中的老人。
老人的视线依旧聚集在云千颜的身上,他刚缓了口气,便突然感到有个什么黑影径直向他撞来。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团黑影,向外丢了出去,落在米菲那的前方不远处。
米菲那没有动,依旧盯着老人的脸。
老人的视线转到那一团黑影上——那是个孩子,黑色的长发披散着,所以才看起来像一团黑影,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那个孩子不过炼气,甚至可能连炼气都没有,他根本不觉得会是什么威胁。
右手后知后觉地传来痛感,他的皮肤从指间开始变紫,已然蔓延到了肩膀。
“你,下毒?!”他用灵气压制着毒素的扩张,效果却不怎么理想。
米菲那笑着点了点头,火系魔法在她手中酝酿。
他想起来了,那个小黑团是她的孩子,是她七八年前,和忘记了是谁的一个人生下来的孩子。他当时极其气愤,没想到她居然会背叛他。在她苦苦哀求之下,他心软给了她一次机会,他把那个男的杀了,把孩子带到了圣殿,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每次看到那双和那个男人相似的红瞳,就分外不爽。不久后,他就把那个孩子丢到了禁地里,任他自生自灭——居然还活下来了吗?
“你用你自己的孩子养毒?”他以为女人总该都是疼孩子的,她不舍孩子也是人之常情,肯定会给孩子倾注最好的一切,所以也没有对那个孩子过多注意,而且孩子在他手里,女人该更听话才对。
“你这个毒妇!”他越气愤,毒便扩散得越快。
米菲那忍不住大笑出声,终于崩了她一直温婉的人设:“毒妇?”
“我未婚夫何错之有?脚下这无数生命何错之有?”她的声音顿了顿,但依旧铿锵有力,“不过错在生于圣城,长于圣城。”
“无论牺牲多少人,我都要杀你,更何况一个孩子。”她笑道,“要说我是‘毒妇’,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她不动声色地移了脚下的步子,离地上的两人都远了些,手中的火焰贯穿长空,他气急向着米菲那冲去,像一道灰白的剪影。
爆炸。
炙热的白光从两人的接触部分炸开,像是正午的烈阳,将黑夜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那是,什么?”还在赶往圣殿路上的艾明突然被不远处的白光震撼得停下来了脚步。
白光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把整个苍穹吞入腹中。
“停下来干什么。”身边冷不丁地响起布尔文的声音。
“你,你怎么来了?”艾明照例被吓到。
“一直跟着你。”布尔文冷冷回应,看着那团白光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圣城中,部分还没睡觉的人们,被窗外刺眼的白光吸引了目光。
“那是怎么了?”
“好像是圣殿的方向?”
“城主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阵法撑不住了?”
在各种惶恐的猜测中,终于有几名艺高人胆大的结伴向圣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