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艾明屋子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艾明依旧在院子里练着那一招一式,时不时停下来琢磨一会儿,再接着练习。
云千颜掠到他身边,又把他吓了一跳。
“不仅是手臂发力,也要注意全身的协调和配合。”云千颜说着,拿过了艾明手中的木剑,“下盘要稳,发力的时候腿部、腰部的力量都要用到。内,气力也是与之配合,不是死命灌进去。”
她一剑刺出,无声无息,干净简练。好像根本没有“刺出”这个动作,剑一直都“已经刺出”。
“……你就不能解除了隐身再示范?”虽然震惊于同一个动作所释放出的完全不一样的气息,但艾明还是忍不住吐槽。
在他的视野里,只有一团隐约的云雾和一把飘浮在半空中的木剑。
“不能。”云千颜回答地爽快,她已经大约有了猜测,自然能小心一点是一点。
说完,她不禁想到早上练习场里她看到的那一丝剑气。
虽然极其细微,虽然极难察觉,但就是为那人的剑平添了凛冽。
以前也有剑气之说,但终究不过是指被剑刃划破的气流而已,并不像自己之前所看到的那也如有实质,甚至还夹杂了些别的什么。
举起木剑,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关于那一丝剑气一切。恍若有形,又恍若无形,附在剑锋,是对剑道的理解。
她对剑道的理解是什么?她脑海的记忆都被抹去了,但身体所储存的记忆并没有消失丝毫。她的剑是杀人的剑,是染血的剑,是一剑封喉的剑,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剑。
她的剑直指要害,剑出染血,罔顾生死。
她该记得的,她的剑杀了谁,是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是善良的无辜者,还是恶贯满盈的加害者,是出于自身,还是出于他人命令。
但她忘记了,无论怎么想,都只有令人恐慌的空白。
但她还记得,那剑锋拂过谁的脖颈,涌出的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淌下,脚下是鲜红的泥泞,耳畔是嘈杂的惶恐。手中的剑微微颤动,炙热的温度灼烧着自己的手掌。她并不快乐,也不悲伤。她心如止水,静得令自己困惑。那些身影张皇地退去,或是持剑而来。她的身体还记得别人的剑留下的痛感,也还记得那双手,所带来的,山巅极致的寒冷。
挥剑,斩落,斩断的是生命还是情感,她也不知道,只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无论她是否愿意。
陡然握紧了手中的木剑,一剑挥出,内力像是不受控制地被牵引而去,绚烂到极致,却又隐蔽到极致,杀意被凝缩成一个点,径直向远处袭去。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寂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艾明能感到她的气息骤然一变,却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视了艾明困惑的眼神,她把木剑递给了艾明,云千颜看向自己挥剑的方向——那里有一棵树,大约需要两三个成年人才能围住它的树干。
树上的叶子依旧碧绿,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云千颜走了过去,转了两圈,估摸着树的状态,决定不去动它。
刚刚她一下子沉浸到了剑意的领悟里,心境到了,没有多想,便一剑斩出,好在这树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不然这么大动静怕是很难瞒过那个人。
走回到院子里,云千颜和艾明开始讨论晚上吃什么。
几个月后,偶然路过的雷斯看着那棵树,感觉有些古怪,便伸手一推,整棵树瞬间轰然倒下,竟是生机断绝。
当然,这便是以后的事情了。
吃完晚饭,艾明又打开书本开始学习,当真是个好学生典范。
想到艾明一心想进入圣殿,和父母重逢,云千颜一边啃着一个类似苹果的水果,一边托着腮发呆。
“艾明,圣殿几年招一次人?”云千颜啃着苹果问。
“这要看阵法的情况,有时候虚空混乱严重,有时候不严重。”虽然沉迷于学习,但关于圣城的问题,艾明还是十分乐意解答的。面对着一无所知的云千颜,优越感油然而生。
“而且有时候也不一定是阵法的问题,有别的需求之类的。”艾明趴在椅子上,接着补充。
“那招去的人,都没回来过吗?”云千颜接着问。
“圣殿里的条件比外面好,而且很忙,一般不会有时间回来……”艾明开口道,古板得像是背下来的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