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波却十分兴奋起来,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射,射,射!射死他们!烧死他们!一群乱臣贼子,还敢乱骂老子,你们不是厉害吗,不是连大梁人都闻风丧胆吗,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像条狗一样任人拿捏?”
他边骂边气喘吁吁,看样子简直要被自己给噎死一般,也不知究竟是为了帮太子杀人,还是为了出方才被蒋云峰呵斥之后胸口的那股恶气。
家丁们怒吼着,哀嚎着冲上前,很快便倒下一片。云峰原本还在地上挣扎,一支不知从哪里射出的箭在混乱中刺穿了他的胸口。他先还能抽搐似的动着,片刻便没了动静。
蒋梦云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渐渐模糊,竟看不太真切。
胸中似乎有股疯狂的火气逼着要她也加入这混乱的战场,哪怕一死也要与蒋家共存亡。但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智,却狠狠拉住了她。下意识抹了一把脸,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脸满面。
为什么?
为什么大哥风光霁月,却被先割舌后取命,为什么二哥那样肆意潇洒的人,竟被自己人乱箭射杀惨死,为什么爹身为大宁的护国将军,明明英勇善战奋不顾身,一心报效国家报效朝廷,却要受这等兵困之苦,落得如此下场!
这天道如此不公,叫人怎样熬过?他们是将士啊,是誓死保卫宁国的将士啊!哪怕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被敌人杀死,也好过被自己人这样羞辱,虐待,最终死于非命。
浑浑噩噩间,蒋梦云似乎听到了父亲如困兽般的怒斥,接着是母亲凄厉的惨叫,还有一群陌生男人嘻嘻哈哈,既混乱又淫|荡地低吼。她大概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但,她真的瞧不真切,也不能再瞧了。
她要躲好,她要躲得好好的。
蒋氏一门,上上下下一百七十余口啊,就如同被镰刀割去的韭菜,一个个倒下。他们杀人放火,肆意抢掠,奸淫婢女,简直仿若撕咬着腐肉的鬣狗!
她必须要报仇!她,是必须要报仇的!
蒋梦云就这样窝着,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泪。她的脸色苍白,也不知是因惊惧还是因愤恨。外间漫天的大火烧得周围浓烟弥漫,以致太子自己都忍不住皱了眉先行离去,只留下严波善后。
严波恭恭敬敬送走了太子,转身便嚷嚷起来:“快点快点,谁让你们乱放火的,你瞧瞧,人没找着,愣是弄得漫天的烟!我看你们这些人是想熏死老子,没见太子殿下都被气走了吗?还不快些找人!”
但乱象已生,群龙无首,毕竟又是栽赃陷害的勾当,这里的动静也着实大了些,剩下的兵丁自己也有些慌乱,自不可能再细致地查看。
又或者老天还是有那么一些公道的,来来往往的人一波又一波,竟就是没人察觉出她的存在。
临了,严波唤人又往院子里放了一把大火,不无惋惜地叹道:“早就听闻蒋家大小姐有孔明之智,容貌更是无双,可惜,可惜了,否则拿来献给太子爷,那老子得是怎样的功劳啊!再不济,要是能亲自尝尝滋味……”
周围立时传来一阵阵低笑,隐约间还听到“薛氏”“风韵犹存”之类的话。
整个护国将军府,从前是何等显赫,可那夜之后,却成了灰烬。至于那位颇具盛名的蒋家大小姐,也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直至半年后,才有人从遥远的大梁国得知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