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的道理。平阳王作为皇室成员的一份子,或多或少跟皇位拖不了干系,尽管他身心疲惫,想停下来歇歇脚,但是旁人也会在背后推着你疲倦不堪的身躯继续往前走。你不犯人,有人要犯你。前朝后宫就仿佛是那个巨大的染缸,深陷其中的人想清者自清也是绝不可能的了。
日子就在争与不争,夺与不夺徘徊间度过。
这日忆慈闲来无事,闲坐府中赏花。突然下人报慕容府有人前来报信,一问才知是慕容夫人身体不适,望忆慈得空回府一趟。
忆慈自从嫁到平阳王府后至今还未归宁,本来出嫁过后几天就要回娘家看看的。谁知一来二去耽搁了,再加上后来忆慈被黑衣人劫持的事情发生,多多少少在忆慈心里埋下了阴影,对于从前的家她是又爱又怕,因此归宁便一拖再拖。
依着礼制迟迟不回去怎么也说不过去,趁着这日天气大好,忆慈便向启勋提出归宁的意思,启勋倒是无异议,欣然答应了,还特意安排人手将忆慈回娘家要准备的东西一应准备妥善。
忆慈心里清楚,眼下的时局是养父已经在夺嫡的道路上与皇后和三皇子自为一派,启勋是他们这条道上最大的障碍。他不知道启勋是否知晓这一点。她要是说透吧,担心启勋接受不了;不说破吧,始终是个结,令她心头烦乱。所以归宁一直是她心上的硬疤不愿多提。但是以启勋多年的处世经验,又怎会不知道这层关系,他早已明白一切,不表现出来为的就是不让忆慈为难,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波澜不惊,但心中早已明镜似的。聂君早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的一清二楚,从前他也提醒过忆慈归宁的事情,可是忆慈总是支支吾吾找各种理由推迟,他又怎会不知道忆慈迟迟不肯归宁的真正原因呢?
“刚好今日我有时间,不如陪你一起回去怎么样?再说了,咱们成亲那么久我还没有正式拜访过你养父母呢,今日就借着这个机会弥补这个遗憾吧!”启勋这样说倒是真的好像是女婿第一次见岳父岳母一般。
“好,好啊……”忆慈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怎么,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吗?等会你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放轻松点点哈。”启勋见忆慈精神恍惚,大概是害怕慕容瑾对他不利,自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忆慈竟然担心他的安危,至少这段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悲的是忆慈两面为难,这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他决定陪忆慈演好这场戏。
在忆慈的心里,她一直以为启勋并不知道养父要对付他、夺他兵权的事。在启勋这里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做他的闲散王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二人都在为对方考虑,不愿彼此受到伤害。忆慈甚至想今日见到养父或许可以劝一劝他,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劝养父放弃夺嫡之路。
一路上忆慈渴望着车马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要那么快到达慕容府。可是再远的路程也有结束的时候,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她与启勋还是到了慕容府。依旧是高大气派的府邸,丝毫不亚于平阳王府的气势。
忆慈下了车,直直走到朱门下面,她迟疑了一会,手伸出去又收回来,似乎想转身离开。但几秒钟以后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并不叫下人叫门,只是走上前轻轻敲打着铁锁,就好像从前自己在外玩耍回来一样,一面着急回家,找母亲撒娇,一面又害怕挨骂一样。此时的她,心中五味杂陈,心情更是凌乱不堪,她将要面对比起来从前的挨骂来说甚至于百倍难受。
她焦急地等待着人开门,眼前这道这门似乎有千斤重拦在她的面前,仿佛是她与养父只间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她的心仿佛要从喉咙跳出,胸中烦闷,一切的一切凝重得让她快要窒息一般。
很快里面有脚步声传来,是熟悉的声音。多少次她调皮外出回来,都是伴着这样的脚步声跑来为她开门,这熟悉脚步声的主人曾经为她开了多少次门。
门一开,只见那人有些惊讶,然后又开心地说道:“呀,是小姐回来了……快进来,我去告诉老爷夫人。”一面领着忆慈二人进去,一面大呼“老爷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从前在府上大家都叫她二小姐,听着这样熟悉的声音,忆慈仿佛回到了从前一样。未曾改变的庭院设置,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一切是那么的亲切自然。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还未出嫁,依旧是这府上的堂堂二小姐,并不只是这慕容府里的一个养女。承欢父母膝下,开心地度过每一天。她好怀恋过去的时光,那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很快养母在丫鬟的搀扶下出来了,许久不见忆慈心中自然是欣喜不已,忆慈虽然只是养女,可是那么多年的情份,她早已把忆慈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养母郑开丫鬟的手,快步走到忆慈面前,紧紧地抓住忆慈的手不肯放开,一时竟泪流满面。“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说着老泪纵横,又转身看看站在忆慈一旁那白发苍苍的启勋,更是心中难耐。
“大小姐来了。”随着丫鬟的话音刚落,就在母女二人说话之时,忆慈身后走来一位样貌清丽的女子。
原来这就是这慕容府上真真正正的大小姐,慕容秋荻,一张与忆慈长得有些相像的脸庞,因为自小在一块长大,容貌也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她并没有一丝白发,相反的是满头青丝。慕容夫人对她的教育也是相当严格,锦衣玉食但不娇惯。慕容秋荻想来是知道妹妹代嫁的事情,不禁愧对妹妹。只拉着妹妹的手说道:“委屈你了……”因为她知道,要不是有妹妹,如今站在启勋身旁的人就是她了。
是妹妹代替她承受了这一切。
只是妹妹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怪罪她的意思,她更加心疼忆慈。